他们两个在这瞧着这奇怪的少年半天了，早就等的不那么耐烦，想要十一快点进入。
以他们的眼光来看，虽然实在也不那么好，可也瞧的出十一那一身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富贵气，可委实做不得假。
尽管身上穿了一身只有那些穷山坳里的山里汉子才会穿的粗布衣衫，可一样算是被土掩埋了一半身子的“金子”。
所以十一不管为何沦落至此，可对于他第一反应就是“有钱”，这种感觉叫两个守城老将深信不疑。
所以在十一抬步即将要走入小镇时，两人很是“适时”地将十一给拦下，然后伸出手去，大喝一声，“可有我泉礼王朝的通关文牒？或是户籍牒子？”
十一当然没有。
但如今他也算是久见世面，对于江湖上的这些类似于“买路财”的腌臜事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于是十一便笑着摸出二两银子，每人一两，递过去。
表面上笑意吟吟，但实际上他逃出银子的时候，就后悔了。
实际上这就跟刚刚那个山根砍柴的例子一样，“贪念”总会有，而且总是不知足。
放在这两个看门人身上，就是升米恩斗米仇。
果不其然。
两人谁都没犹豫，直接将银子推回给了十一，然后怒目圆瞪，“大胆！我泉礼王朝的在册兵士，你岂敢贿赂？”
十一摇了摇头，他可以肯定，下一句就是“押回候审”。
实际上还不是为了多贪图钱财？
但是十一又岂是那么好欺负的？
十一双臂环胸，淡淡道：“该给的买路钱，我给了，而且给的绰绰有余，既然你不想要，那就别要了。”
两个守城士卒瞧见十一如此镇定，眼底俱闪过一丝慌乱。
干他们这行的，其实就是吃那点飘在浮头的“油水钱”，而且这种事可大可小，关键在于只要是干过的或者管过的，对于这里头的头头道道没谁不清楚，很多时候大多数人都觉得这就是不成文的规矩，也就由得去了。
而且寻常的平民百姓，谁敢咋咋呼呼的闹特？
民不与官斗。
自古便立下来的规矩。
可这样也并不代表他们这些人就可以有恃无恐地守着“这份规矩”。
历史上没有哪个王朝会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规矩”，奉为铁律，原因很简单，会乱套的。
所以说白了就是私底下怎么都好说，一旦将其当做一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说，那就不好说了。
他们二人说到底也只是个看门的，既然是看门的，尤其还是在这种小地方，那就很难真的见过什么大世面，寻常也就是投机取巧的赚些钱而已，事实上他们还真没瞧见过有谁敢跟他们在这咋咋呼呼的。
别说咋咋呼呼了，连个质疑他们所为的人，都不曾有。
现在后悔是真，只不过他们也有些下不来台。
所以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强硬依旧，况且他们也没真的收了钱不是？
十一瞧着这两人，他们两人的心思在他这里，几乎是无所遁形，尽收眼底。
心里暗自好笑，不过也不会因此就将这两人简简单单放过就是。
其中比较显瘦的那个，仍是壮着胆子厉声道：“没有通关文牒，那就是偷渡而来，要么速速离去，要么随我回军帐里候审！”
十一站在原地，直接伸出双手，算是束手待毙，“那还等什么？走吧。”
这下那个显瘦的守城士卒是真的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可能这么镇定的？
一般人一听说要去军帐候审，哪个不是立即色变然后点头哈腰生怕吃这种闷亏，受这种罪的？
但就在他准备再放些狠话，给自己随便找个台阶下，就放十一过去的时候。
他旁边那个比较魁梧，相较之下，也比较年轻的那个，毫不犹豫，直接给十一带上了铐子。
然后双眼放着光，挑衅似地瞧了他一眼，又低声同他交代了几句后，便径直带着十一入得小镇去。
他呆呆瞧着两人进城渐渐远去的背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既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又有人家能吃独食的嫉妒，当然更多的还是觉得惶恐，总觉得此事很是蹊跷，总之复杂至极。
......
......
军帐离着小镇边缘不算远，倒是离着那几条主要街道比较远。
不过小镇本身就不大，没用多久，二人便到了地方。
与其说是军帐之地，在十一看来，倒像是以前在祈梁城丰收之际，城主大悦时所建造的乞丐营。
而且比之乞丐营还要小上许多，只有差不多十个军帐，军帐之外的那些士卒，或闲聊，或消遣，总之没谁不是奔着养老去的。
十一没机会多看，就被那守城士卒给带进了最外边，也是最破的一座军帐中。
一进军帐，十一眼睛一亮。
这里陈设很简单，但又很...复杂，简单的是这里只有刑具，并无其他，复杂的是，这里的刑具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十一小的时候看书时，很少看那些行刑律法之类的书籍，所以能够认得出的实在不多，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那守城士卒轻车熟路的将十一绑在凳子上，动作行云流水，显然这种事没少干。
比较值得一提的是，这凳子倒是没什么讲究，也不是什么老虎凳，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凳子而已。
然后守城士卒就站在十一面前，瞧着仍是一副淡定自若模样的十一，摸了摸下巴冷笑道：“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骗得过大楚那个蠢货，就也能骗得过我？别装了，等我将这里的家伙一一在你身上试过之后，我看你还会不会这么硬气！”
十一咧嘴一笑，“这些东西，很多我都没见过，不如你先给我讲讲？”
守城士卒一呆，这是哪门子的要求？
他“从业”不说长，可也绝不算短，已有三年之久，这三年来哪一次被架来这里的人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爹喊娘，求饶不停？
先不说真的与否，他就从未见过表面上如此冷静，提出的要求还如此...奇葩的，哪怕是装得，一样没有。
他下意识问道：“讲什么？”
十一笑呵呵道：“当然是名字，由来，用处等等，所谓行刑，无外乎是以一种折磨的手段，来让你这个行刑者产生满足感和得到你所需要的东西，与之相对，也让受刑者感受到痛苦，可怎么才算痛苦，打心眼里的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应该就算是极致了吧？但是你知道怎么做吗？”
守城士卒呆呆地瞧着十一，摇了摇头。
十一摇晃了一下脑袋，故意扳起脸来道：“当然应该是要受刑者知晓自己所即将面临的痛苦，然后你又故意在他面前延迟时间，让恐惧在心里慢慢生根发芽，直到长成参天，充斥其心神之内。”
十一叫他凑过脑袋，故意压低嗓音，故作神秘道：“试想一下，将你自己当做那受刑者，然后你正被绑在这里，你面前摆放了无数行刑工具，我就是那个行刑之人，只是告诉你你将要受到哪种折磨，可偏偏就不告诉你什么时候开始，从哪一个开始，就只是同你说，然后...你有没有一种这些刑具还没真的开始，你就已经浑身上下全都尝过一遍的感觉了？”
守城士卒一瞬满目惊慌，大汗淋漓，最后竟是双腿不住打摆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惊恐万分地瞧着十一，这一刻，好像真就如同十一所说那的般，自己才是那个真正要遭受刑罚之人。
十一愕然，随即哈哈大笑。
守城士卒总算回了心神，匆忙站起身来，不过先仍是满目惊慌地瞧了十一一眼，然后故作镇定，但很快便又恼羞成怒，“你你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
说着他便转身去那一排小工具区里，拿了一根纤细银针，“我让你说，先将你的嘴缝住，我看你还说不说得出口。”
“你也是幸运的，不妨告诉你，以往的家伙可没你这份好待遇，我向来都是要将他们的求饶惨叫全听过，才会做这一套，叫他们日后出去不能乱说...至于你...”
守城士卒转身时，声音戛然而止。
营帐内，一瞬万籁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