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便不要回去了吧，那毕竟是个伤心的地方。”我说，“人间这么大，我们四处走一走，到哪里都可以的。”
“好啊小晚。”梁成说。
我们回到了驿站，开始休息。
夜深了，空气里能碰的到一层薄薄的露水。
我忽然想起了李如叹小时候的故事。
据说这个李如叹刚生下来三四年，都处于傻子一般的状态，好在小姑娘长得好看父母没有舍得扔。
需要注意的是，李如叹这四年的生活，我都是以第三人称视角回想到的。
这不应该，我拥有的可是李如叹全部的记忆，而非我自己的记忆。
李如叹四岁之后突然就开窍了，读书、刺绣、吟诗作赋什么都会了。
而记忆从这个时候变成了第一人称。
这就很奇怪了。
“夫君，我小时候你可曾见过我？”我问道。
梁成说：“小时候？额……算是见过吧，不过你已经十好几岁了。”
“我是说，三四岁？五六岁？”
“不曾见过。”梁成说，“你那么大的时候，我都长成少年了，若是那个时候见过你，后来还把你娶回家，岂不是……很奇怪？”
“这倒是的。”我说。
梁成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变态。
我枕着他的胳膊，感觉很舒服。从这肌肤的纹理和触觉上来看，似乎是活人的胳膊。
可是我的夫君已经死了，我也已经死了。
我现在是一个没有人能看到的魂灵，我对光线来说不再是阻碍了。
本来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与世间一切的美好分别，或许还要经历痛苦。
可是偏偏，我在死后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很诡异，很奇怪。也很幸福。
次日，我们起床。
我先下楼，想要找点水喝，听见店家和他的伙计聊天：“昨日咱们这里来了个奇怪的公子，听他说话像是身边有个女子，可是他旁边明明是空的啊……”
“或许是你搞错了呢？”
“不可能搞错的，我亲眼看着他。”店家说，“真是个怪人啊……本来吧他一个人住间床小一点的就行了，这几天客人多，可是他非要大床的。你说怎么会这样呢？”
“难不成他身边真的有一个女鬼？”
我在旁边一边听一边笑。
梁成也从楼下下来了，看见我，问道：“小晚，笑什么呢？”
旁边的伙计一脸惊诧：“你怎么知道我叫肖皖？”
店家也一脸惊诧：“这位客官，我们两个……刚才都没有笑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梁成说，“你们这可有什么吃的？”
“有有有，客官您随便点。”店家把菜单给梁成拿过去，我赶紧凑到他身边。
梁成把菜单指给我看，说：“小晚，想吃些什么？”
伙计说：“额……客官客气了，小的怎么敢和客官一起吃饭啊。”
“不是问你。”
“额……不好意思啊客官，是，是我唐突了，唐突了……”
“无妨。”梁成淡定地说。
店家一直用好奇的目光在我夫君身上看来看去看来看去，梁成忍无可忍，问：“掌柜的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也，也没有什么大事。”店家说，“就是想要问问客官，您到底在和谁说话啊？”
梁成看了看身边的我。
我说：“夫君，你可别忘了，他们都瞧不见我的。”
梁成点点头：“对啊，他们看不见你的。”
店家的神色更加紧张，仿佛我随时都会把他给吞吃了一样。
梁成说：“是这样，我爱妻去世，她不在我身边我心中总是孤单，便设想，若是她在我的旁边，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店家连连道歉：“客官客官，对不住了您，勾起您伤心事了。”
“好了，我要这几道菜，上来吧。”
“是是是。”
我和梁成坐下来，互相看了来看去。
“夫君，我们两个可不能吓到他们啊。”我撑着脸说。好久都没有做这个动作了，这动作让我想起了那一节又一节的数学课。
梁成说：“是啊，我有时真的挺担心他们会害怕的。”
“我感觉他们现在已经害怕了。”我看了一眼忙活着的掌柜的，心里默默说着对不起。
梁成说：“希望不要吓到他们啊……”
到了晚上，我和梁成一起出去散步。
街上没有什么人，也没有见到夜巡的人。
看来这地方对于宵禁也不是很严。
走着走着，遇见了店里的肖皖，他很热情的和梁成打招呼：“客官是您哪！客官您好啊！”
“你好。”梁成说，“你怎么在这里啊？”
肖皖说：“客官，小的是出来玩的啊。哟，怎么还有个姑娘？”
他看到我了？
他看到了我？
不可能吧？
我静静地盯着他。
肖皖见我们两个都没有反应，又问了一句：“客官，这姑娘是？”
此时肖皖的心中，估计是在默默的鄙视着梁成吧……
中午还说什么爱妻离世，希望她还留在身边，现在搂着别的姑娘出来了。
我说：“你能看得到我吗？”
我是一个女鬼啊，难道说我不能让别人看到这个设定在晚上不能起作用？
肖皖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似乎是听到我的声音，并且被我吓到了。
可是他没有听见。他说：“哈哈哈，客官您看您都傻了，我可跟您开玩笑呢。”
梁成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我，说：“是啊，你可是吓到我了，我身边哪有什么姑娘。”
肖皖说：“那，那我就先回去了，客观再见啊……”
肖皖家里像是着火了一样疯狂地奔跑，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怎么回事？”我探头看着他，“他能看得到我？”
梁成说：“不会有人看得到你的。”
我说：“可是我看到他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啊……夫君，我现在怎么有点害怕……”
“若是他看到你了，该害怕的是他啊。”梁成摸摸我的头，“我们也回去吧。我一个人大半夜在街上走也挺奇怪的，不是吗？”
“是了。”
我们两个一起回到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