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山。

斗金商楼。

奇珍宝拍卖会。

整座会场颇像一座镶了龙头华丽、镀金嵌银的拳斗场。场中心是一座精心设计并打磨后的圆形拍卖台，而在拍卖台周边，斗金商楼早已请过于阵子大师专门设了三层阵法禁止，一层虚妄，一层迷雾，一层隔绝。

无根果是很有灵性的灵果，而灵性则很活泛的东西，大至引天降恩泽福，小至般保生命无坎，活路无坷，极为惹人迷。

但凡修炼者，皆为大道长生，背靠灵源，以自身为媒，勾天运，结地灵，此为一争字。

争天，争地，争灵，争宝。世间灵宝，皆为大道应运而生，然大道有三千，争者却无数。

三千客人席皆无集座，尽是紫金尊贵的湘红灵木包厢。每个包厢门口，还配有两位侍女，一位传话小厮以及一位黑衣守卫。身份，地位，一眼便知。

钱来缓缓走上圆形拍卖台。

他抱拳躬身施礼道：“在下钱来，是斗金商楼的管家。天降福泽，有幸成为此次奇珍宝拍卖会的主持人。坦言之，能主持一场稀世珍宝的拍卖会，这是我必生荣幸。我先代表斗金商楼感谢众多参加此次拍卖会的客人。好了，多话不说，拍卖会开始。”

他话音落下时，向后摆了摆手，随即十一便已推着展柜，缓缓踏着红毯，缓缓走上台来，又缓缓将红布掀开。

就在十一推着展柜上展台时，第三排第四个包厢中，一位身着彩衣的绝美女子，竟“嚯”地站起身来，光晕流转的灵眸中，竟有着难以言明的激动和湿润。

其身边不远，还有一位红衣盘头老妪，身旁悬立一柄金色玉如意，显得老妪颇有种仙风道骨之感，但不知为何，老妪自身又总散着一种阴鸷绝冷样，怪哉怪哉。

老妪见女子失了分寸，眉头微皱，不悦道：“蔷薇！你为我花谷仙子，一言一行都代表我花谷在外门意，自怜，自爱，自洁，自尊，自重，我花谷出世训诫，你已经忘了？”声音沙哑如磨牙。

彩蔷薇慌忙低下头，唤着轻灵声道：“是，姥姥。”莲步轻移，又坐于看座上，但其绝美脸庞，竟不知何时，已是清泪两行。

白公子，你可还好么？你可还知晓，蔷薇有多念你么？

被唤作姥姥的老妪，眉头皱更深，“蔷薇！怎么回事？”语气也冰寒如腊月风雪。

彩蔷薇轻道：“姥姥，无事，是蔷薇失态了。”

老妪没有继续再问，只是眼神转换时，目光已经落在了拍卖台上，展台边的十一身上，刚刚彩蔷薇慌了起的眼睛，自逃不过她这个做师傅的。

彩蔷薇自入花谷，一心不谙世事，算上平时谷中一年一度宗门小比，彩蔷薇也不过出修炼洞天三次而已。

这次无根果出世，花谷本不愿参加。只因花谷有秘术消息称，卓青在修炼一门消耗寿元的法门，但似乎法门不全，卓青修炼到了岔口，寿元大减。卓青用了三枚无定铜钱，请云道子仙师炼制炼制无垠生机丹，奈何缺了主药无根果...

所以卓青对这枚无根果势在必得，这次拍卖会楚门至少出了大半力量，只为这枚无根果。

但老妪见爱徒终日潜修，心性不愉，甚至有些避人畏生，老妪便起了要带自己出世识世的打算。

顺便也让子弟多与其他宗门天才多多接触，结些善缘，尤其是剑宗天才柳剑南和那镇苍派翘楚苍珏，若是能和这两位中任何一位结了姻缘，更是囍事一庄。

至于那药谷天骄药千道和五行奇门的骄子孙五行...善哉善哉，缘分不到，绝不可强求。

但仙居酒楼一事却让老妪颇为失望，彩蔷薇当时竟还大放厥词说心有所属，这让老妪心中本就有了芥蒂，现在彩蔷薇如此模样，老妪哪里还能猜之不到问题所在？

若是彩蔷薇心有所属是位天才翘楚也便罢了，老妪也不是死板不通人情之辈，世间之大，岂是她一个小小花谷所能堪破的？但现在彩蔷薇心有所属之人竟是一个侍童...

老妪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拍卖台上，钱来横移两步，站在展柜边，朗声道：“鉴于本次拍卖会特殊性，所有竞价者只能叫出一次价，望各位客人慎重考虑。”钱来说这句话时，他手中折扇安稳的抵在他掌心中。

顿了一下，钱来环顾一周，朗声道：“旷世珍宝无根果，底价一枚下品灵石！每次叫价不得低于前价，开始！”

钱来的声音在会场中来去又回的回荡不休，使得整座拍卖会场都都变得诡谲而起，如拨弦弄鼓却无音。

往大再讲这场拍卖会，却也显得诡异和反常——只拍卖一件物品，只能出一次价，底价也只有一块下品灵石。虽然灵石稀少，中品以上皆属于凤毛与麟角，但一块下品灵石也不过相当于金银万两而已。

十一安心闭起了眼，暗自调整了一下经脉中真元运转的行功路线，将自己的身体的状态调整至充盈圆润之状。

暴风雨前的万物寂静，大体上就是这样子了吧？

钱来也没有主动去讲些暖场的话，只是淡淡看着排成扇形的华贵宾客台，笑而不语。

四分之一炷香时间后。

于展台最近的包厢忽有一中年男音传来：“我想了想，平安修炼当急，拍卖过程繁琐又无趣，还颇为费时费力，不如这样，我出一枚上品灵石，将这枚无根果直接给我，大家自行散去吧。”

说完这句话后，包厢中紧接着又有轻咳声和淡笑声传出，“一块上品灵石，实也多了。”

临末了还补了一句，“楚门广纳贤士，我看柳贤侄，苍贤侄，药贤侄，孙贤侄还有彩侄女就很不错。”

柳、苍、药、孙、彩，分别代表了永河大陆上北河这边五大顶级宗门的当世门面，都是千世难遇的天才级人物。

中年声音落下，场中立即有人冷哼道：“世间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偏安一隅，永见不得光的刺客宗门来说话了？”

这人声音中气十足，言语中还有着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讥讽和愤怒。

中年笑问道：“你是掌灯人？你可知道就是司马连生在这，也不敢如此和我讲话的。”

掌灯人说道：“司马盟主贵为同修盟盟主，自身更是天下第一高手，我虽打不过你，但就算是你卓青，也休要和司马盟主相提并论。我出...”

但掌灯人话未说尽，靠近拍卖台最近的包厢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才道：“我想他应该不会继续出价了。”

场中忽的响起几声叹息。

会场中第四排第五间的包厢中，身壮如牛的苍珏身边坐着一位长眉白须的慈善老者，两人皆是一身浩然正气傍身。

老者感叹，“当真成也司马，败也司马啊。”

苍珏不解。

老者解释道：“司马让同修盟只用了百年时间就走到了天下同道的前面，又让这领先又过了百年，只怕现在同修盟人，个个都如掌灯人，趾高气昂，眼高于顶，不将天下同道看在眼中。”

苍珏恍然。

老者欣慰笑道：“我辈修道，道修为真，真为凡也，珏儿切记。”

苍珏起身躬身道：“是，师傅，珏儿谨记。”

花谷包厢中，老妪也如适才彩蔷薇一样，“嚯”地站起身来，眼中光芒死死盯着卓青所在包厢，眼中震撼无以复加，最终更是失神喃喃：“竟然是真，竟然是真...”

一旁的彩蔷薇也跟着大惊，自她入了花谷，拜入姥姥门下，姥姥都是一副淡然处事又不怒自威样，她从未见过姥姥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彩蔷薇感觉到了惶恐和害怕，当初姥姥受宗门最毒刑罚——七七四十九天极冰禁室之罚时，都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但现在她竟从姥姥身上感觉到了畏惧。

场中寂静。

十一在钱来身后，几步之遥。他现在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钱来此刻的状态。

钱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现在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处置淡然，甚至钱来心中已经隐隐在发颤。

楚门对这场拍卖会中的无根果是有想法的，并且想法还多如夜空几亿繁星。

这一点钱来知晓，早在知道卓青已经来了时，他就知晓，但在钱来的心思里，斗金商楼还是有些威望的，至少在永河大陆这个地方，斗金商楼第一商楼的这个名头，也至少能赚上几分薄面。

但钱来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哪怕他已经将整座会场布置的如铁桶一般，根本不担心会有任何人出来闹事时，卓青还会将他一军。

钱来还是圆场道：“卓门主说笑，现在卓门主已是出到一枚上品灵石的高价，可还有同道出价？”

十一听到钱来话，强忍着笑意，差点笑出声来，一枚上品灵石，硬是被他说成高价，那这无根果，就是不烂大街，也差之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