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饕餮重伤，蛮荒至宝“黑露”蹦碎，其余几大妖王也均身受重伤，包括他自己，这会也是拖着重伤之躯，日后想要修复，甚至想要踏出天外天，看看大道之外，已然是不可能了。

从身外物，再到心境，他几乎全都输了个底朝天。

最叫他心中愤愤难平，觉得荒唐可笑的是，他之所以会输，最初的原由竟是因为他故意激怒百花仙子，然后使得她的一次“任性”所致。

说他獩貊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只可惜在人世间，到底不是在他蛮荒天下，伸手伸脚都是处处碰壁，便更不要提他还想勾连天地，施展时间法则，希冀着错法重来，显然根本不可能。

这叫他几近绝望。

三圣人步步紧逼，却又在他和獩貊还有数千丈的时候就停下脚步，然后以真元力加持过的声音，带着戏谑，大声问道：“你跑什么？”

声音直接以“轰隆隆”的方式传遍了这座天地间，不单单是那些幸存下来的大妖海，便是被护城祖宗大阵庇护下的镇万妖城中土民，也听得清清楚楚。

三圣人就是故意的。

獩貊气得直想骂娘，很想指着这不讲道理的老家伙的鼻子，不顾身份，更不顾形象如何的直接破口大骂，“你说我跑什么？”

若是我能打得过你，我还跑什么？

但最终这句话还是没说出口。

而且话到嘴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何，反而变成了一句，“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就不跑了。”

可能是没脸？

还是觉得再这么跑下去，即便最终能拖到赢了，拖到三圣人身死道消，也没什么意思。

他老子不可能再如第一次那样，再为他准备上一块护魂佩，为他破除心魔。

那么这种一步退，步步皆退的惨淡境地，便必然会伴随终身，再度成为一个新的心魔之属，强行伴随他左右。

但獩貊没办法。

这种心魔他无论是否主动避免，最终都会强加于他身上。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归根结底，若再只单单说什么决策失误和心境不到，倒也显得片面了些。

很有可能这就是阴阳家最为推崇的“命数”。

所为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外如是。

只可惜獩貊现在即便知晓，即便气得只想大肆屠戮一番，也无可奈何。

他唯有接受一途。

因为他的小命，此刻全然捏在了三圣人手中，是死是活，可以说全看三圣人的心思。

但獩貊不想这样。

凭什么？

他堂堂妖族大圣，九圣之下，亿万大妖之上的存在，就只能如此憋屈窝囊的任人宰割？

不谈世间天道法则的公平与否，只说这座人世间还有他那座蛮荒天下之间的关系二字，就不该如此。

所以若是下一剑他接不住，依旧会死。

那么慷慨激昂是死，胆小躲避半晌，最终依旧是个死。

哪一种更对他有利？

几乎无须多想。

獩貊站在原地，摆出了一副硬接的架势。

三圣人微微一愣，随即恍然，抚须大笑道：“破罐子破摔，觉得天道留有一线生机，所以就想着赌一把？”

獩貊不说话。

但这种时候，不说话恰恰就相当于默认了三圣人刚刚的话。

“天地为炉，万物为铜，但总有成金成银的...”三圣人点了点头，又反问道：“可是，你凭什么？你以为你现在再亡羊补牢，还来得及？你别忘了，你蛮荒四大妖王，几乎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剩下你一个负隅顽抗，哦对，你还丢掉了护魂佩，如此之多的过失相加，几乎是已经将你所描绘出的擎天大厦给压得彻底崩塌殆尽，所以你才只能出此下策，想要破后而立，对吧？”

三圣人讥讽道：“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是痴心妄想！”

獩貊咬牙切齿，终于忍不住驳斥道：“是不是我痴心妄想，你三圣人都看不到！而且你以为我的谋划失败，我还会让你所谋划的东西，最终成功？”

獩貊许是寻到了反击的方式，嘴角翘起，意味深长道：“我大妖族的荣光，岂会止步于此？”

但叫獩貊全然没想到的是，三圣人竟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自然不会，即便斩杀殆尽，几千万年后，还是会‘春风吹又生’，大道循环，精妙之处就在于此。那些成天跟石头一样的老秃驴，虽然烦得很，但这一点说得没错，僧人不在寺庙在，寺庙不在佛还在，佛祖不在佛法还在，只要世间有一人相信，那他佛家，就可一直传承下去。”

“要打便打，再接你一剑又何妨？说什么屁话？”

獩貊不愿听三圣人这般长篇大论，尤其是说得还是关于他大妖族最为讨厌的两家之一，一道一佛，真是烦死个人。

当初他率队去袭杀法相和尚的时候，那老家伙也是叽里呱啦地跟他说了一大堆，虽然他一句都没听进去，但大体的意思多少还是知晓，可越是如此，他对那青莲天下的佛家，便越是痛恨非常，也越是无可奈何。

原因很简单，佛家所讲的轮回之道，真是狠狠地戳在了他大妖族的痛点之上。

什么叫一世不仁，下三道见？

这不摆明了是说他大妖族最终会以失败而告终？

所以气不过的獩貊，当时以他大妖族行刑中，最为狠毒的“万虫噬”方式将那老秃驴给折磨致死。

三圣人抚须而笑，眼中那似是看穿了獩貊整个心思的模样，极为明显，“那就再接一剑，是死是活，看你命是否硬！”

三圣人提着巨大笤帚。

又是一划。

一道极细剑气，悄无声息地向前，先是一瞬消失了踪迹。

结果三圣人和獩貊中间的半空中，立马便又见空间塌陷。

但这一次。

连獩貊自己都不知为何，他的心境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静。

好像哪怕就会因此死去，其实...也就那样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是自己技不如人，那这趟江湖路，本就是生死自负的规则，最终还能如何？

死则死矣。

剑气临身。

只见獩貊尾鞭一甩，双手各拍出一掌，一双脚也各踢出一脚，就连一张嘴都未曾闲着，张嘴便是一口。

先是双掌炸碎，紧接着一双脚掌也被炸成剑气给炸成漫天血雾，尾鞭更是被直接削断了近三分之二，断口处光滑如镜面。

可是那道细小剑气，竟是只减少了才一半左右。

最后獩貊张嘴一咬，牙齿颗颗蹦碎，仍是无法阻挡那道一往无前的剑气。

獩貊一退再退。

最后只得举起缺少了两只手掌的双臂，护在自己脸前。

“砰！”

“砰！”

接连两声惊天爆响，使得獩貊身上鳞甲，直接碎裂了大半还多。

有些地方露出猩红血肉，鲜血汨汨流淌。

但更多身躯，尤其是被剑气直直打到的地方，却是隐约间传来阵阵的肉香味。

不可谓不是凄惨至极。

瞧那模样，根本没能力再去接下一道。

但獩貊竟是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一个鲜血直流，连锯齿尖牙都蹦碎殆尽的嘴巴，竟是有些意气风发，大笑不止道：“三圣人，你竟然不敢杀我！”

事实上。

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明明完全接不住这一剑，偏偏就接住了。

归根结底，原因只有一个。

那便是三圣人的这道剑气，放水了，才会如此。

这也是獩貊突然信心大增，大笑不止的原由所在。

三圣人对此啧啧称奇，丝毫没有被獩貊拆穿了心思的想法，反而还调侃笑道：“你真以为如此？还是你没想到，我是在要你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