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哼了一声，说得话更气人了，“女子，留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好吗？抛什么头露什么面，做什么女大夫！”

不给沈清宁留半分反驳的机会，他扭头就走，谁料来就不容易，更是走不出这个习氏医馆的大门，忽然跌倒在地，喘息困难，眼睛瞪得像是翻出水的鱼。

沈清宁立刻来到他身边，不计前嫌的给他医治，施针把脉，把他抬到医馆的桌上放平，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让这人吐出一口浊气，呼吸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不复方才嘲讽的样子，这人愧疚不已，感激涕零，更是觉得自己之前太过糊涂愚钝。

沈清宁不跟他计较，写了份医嘱和药方，让他按着煎服。

送走了病人，连翘端茶水给沈清宁喝，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崇拜敬佩，越是知道女大夫不被人信任，她越是想要做一个像是宁姨这样的大夫。

沈清宁欣赏，鼓励，同时也想到了许多。这天下对女子的确太过苛薄，别说是男女大夫这一点，自古以来，都是男子能凭靠文韬武略成为人上人，然而女子呢？最让人称赞的，不过是什么琴棋书画，和嫁了个好郎君。

她自知不能改变这样的大趋向，可心底是不愿随波逐流的。

好巧不巧的，过了几日，忽然有一个消息传来，说是城里要新开办一个女学。背后出资的人，还是通政使孟大人的嫡女孟莹。

女学对贵女们来说是不稀奇的，她们从小就要看书认字，就连沈雨都是有女先生来教导的。

然而对平民百姓们来说就很不容易了，重男轻女的多，送小子去上学就可以了，哪管什么姑娘。总觉得女子无才就是德，不用会那么多的学问。

支持孟莹的人并不多，贵女们都是待嫁闺中的，不会抛头露面，自己在家学就足够。而普通人家的，大多都是没有这个条件和不愿意浪费钱财。即使女学的费用，还抵不上普通学堂的三分之一。

孟莹焦灼的时候，沈清宁便来到了面前，很支持她的想法和举措。正是因为自古以来没有女学，没有女子的地位，她们女子才会被一再的看轻。连当个女大夫都会叫人吃惊。

其实有什么好吃惊的呢？男掌柜女掌柜，什么都有男有女，怎么女大夫就那么稀罕？

沈清宁想要帮孟莹一起把女学堂开办起来，只有一点要求，希望让她能够教导大家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

孟莹求之不得。两人很快愉悦结盟。

轩辕言本来还要劝沈清宁不用那么辛苦，见她是真的感兴趣，就主动帮忙，让自己的属下有女儿的，都来学堂报名。这让女学堂一开始就有了热闹的错觉，但其实都是假象。

百姓们还是难以动心，毕竟女学堂并不是善心的行为，还是要学费的，即使要的少，那也是钱。

沈清宁为了女学的事情焦灼，起意先免费算了，反正也不靠这个赚钱，杏儿和习文山知道了，纷纷相劝，并不是他们眼界浅，只是看问题的角度很实在。

“都是免费的，他们会怪你耽误女儿给家里干活呢。要是学的不好也会怪你，学得好了，他们又会说能怎么样？难道还能去考状元吗？”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学都是吃力不讨好的。

沈清宁犹豫。

本以为难的百姓的观点，实则，还有更多困难的在前头等着。

她焦虑的时候，轩辕言宠溺支持，只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一切都有他在支撑着。

沈清宁实在放不下这个女学，还是去动员那些百姓了。结果还是有一两户人家同意，都是家里比较富裕的，也愿意让女儿多些文采。

有了两个女孩，女学堂还是难办，学生太少了。和普通的学堂比起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沈清宁又开始愁烦，想要放弃，轩辕言仍然切切鼓励，有一个也是教，也是女学，何必非得要一开始就和普通学堂上升到一个高度呢？加上家里的沈雨和二娘，就有四个女孩儿了，以后或许还有得加。

沈清宁和孟莹就又有了信心，很快，这个女学堂就风风火火的开了堂。

二娘和沈雨高高兴兴的入学，至于连翘，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并不掺和，每日待在医馆里看自己的医书，上不上学对她本就没什么影响。

孟大人对此事叹了无数次的气，本来就百般不同意，但这个女儿和别的女儿就是不同，都已经嫁了人，性子却还是如此不稳妥，到了如今也只能独自扼腕叹息。

另外两个女孩，一个叫庄小文，一个叫黄月，年岁和沈雨都相差不多，二娘还是其中最小的那个。

庄小文的性子活泼，跳脱，一和自己的同窗打交道，便好奇的指着沈雨，“你怎么不把脸洗干净就来上学了？”

殊不知，那是沈雨这辈子都难以消掉的疤痕。

沈雨的心境比早年已经好得太多，没有露出脆弱的那一面，但还是伤心难受。

沈清宁委婉的说了情况，隐去真实的，只告诉其他人这都是不小心造成的伤痕，沈雨自己也不想的。

庄小文愣了一下，小孩子心思本就简单善良，立刻就对沈雨道歉。沈雨自然不计较，知道她不是有意的，几个女孩儿年龄相近，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学习的时候，四个女孩也都很认真，但天资真的很重要，即便态度都很认真，沈雨还是甩了她们一大截，但庄小文和黄月都很崇拜，不嫉妒，专门拿不懂的来请教。

沈雨年纪虽不是最大的那个，但却成了四个人当中的小头头，倾囊相授。

四个小姑娘每天快快活活，背着书箱下学上学，很快还是引来了许多的注意。

许多女孩都投去羡慕的眼神，即便不懂她们摇头晃脑在读些什么，写些什么，却也很想要和她们做一样的事，因为知道这些事都是家里的哥哥弟弟才能去做的。那么她们为什么不能做呢？

去向家里小心的提出要去，不光爹娘不准，家里的哥哥或是弟弟都一脸不屑。说的话一般无二，女孩读书有什么用处，不都是要嫁人的，浪费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