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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当作家 我要当编剧
第 1054 章 借他山之石攻玉

作者:提笔安天命 字数:3220 字


青娘快步走到自家父亲身前,没敢抬头,双手伸出两指,分别捻着裙衣,细细揉搓,只喃喃念叨了声,“爹。”

嗓音细软,像是做了错事后,又被人抓了现行,可对方一没骂,二没打,就那么用一种“你觉得你做得对吗”的眼神瞧着,再顽劣的孩子,这个时候都会觉得愧疚难当,和无话可说。

青湖冷哼一声,面无表情道:“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爹!”

青娘默然,不知该如何说,也不敢言。

眼见自家闺女这般倔强又委屈的模样,本就恼火的青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青娘喝道:“你娘就是太宠你了,你看看都给你宠成了什么样子,不听话也就算了,大庭广众之下,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还知不知道廉耻二字,该怎么写?”

青娘低垂的头颅埋得更低,但却壮起胆子,小声辩驳了一句,“爹,鸣哥他不是外人,是...是你女儿挑中的如意郎君,我们两个情投意合,情义相连,已经私下许过终身了,如今我郎君身受重伤,我过去照顾他,给他慰藉,有什么不对的?”

“而且他们想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情,嘴长在他们身上,我还能一张一张全都缝住不成?”

尹大阳一直微笑着的脸色,随着那句“私下许过终身”而一僵,有些妒恨地瞧了远处朱鸣一眼,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事实上。

以他阅女无数的经验,一眼就能瞧得出青娘在撒谎,因为此刻青娘仍是那代表着少女的完璧之身,既然尚未破身,那么许过终身的话,也就不攻自破了。

但世间男女情感,之所以叫人迷醉其中,令无数文人骚客和聪慧谋士为此折腰,百琢而磨不透,就是因为男女之间,远不止有床笫之事可以深究琢磨。

床笫之外的山盟海誓和情义绵长等等的交心之处,才是真正叫人难以忘怀割舍的精髓。

不过这种精神也最是叫人黯然神伤和难以琢磨。

因为人心不可探。

故而许多人对于交心一事,就看得淡如水了,甚至也因为此,叫世俗规矩都不好对此事有个明显界定。

从没听说过一句我不喜欢你了,或者我爱上你了,便可开始和结束一段可以记录在册的婚姻感情。

世间数不清的繁杂事务,虽出处大都一致,大体上都是因为一个利字,可以之延伸出来的种种事端,太多太多。

若都可以以一句所谓的“真心之言”来对其盖棺定论,再以实际得失来赏罚分明,那么天底下早就会因为“分赃不均”而人烟绝迹了。

那位儒家的至圣先师,为何穷极一生,竭尽所能,都要推行礼法来开创一个礼行现世?

礼制礼仪法度。

原因就在于此。

故而世间才会有天圆地方的规矩一说,来成为约束人间行事善恶的基本准则。

放在两方家庭最为看重的结亲大事上而言,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讲究多的大户人家,还要再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至于真正的男女双方当事人,是否彼此真心真意,在这方大势之下,也就愈发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但是尹大阳不允许。

并非是他所看上的女子,都要对他真心真意才好。

而是他所看上的女子,哪怕只是同其余男人初定终身,只有过言语上的山盟海誓和交心里的是一家,那也是在行背叛之事。

对于他尹大阳而言,这同给他戴绿帽,区别不大。

不过尹大阳对青娘是真的用心欢喜,他纵横花丛十数年,当真是第一次遇见如青娘这般一见钟情的女子。

所以尹大阳可以不计较青娘的种种过分之举,但他不允许他们两人之间,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来回晃悠。

......

......

青娘的一番诚恳言辞,得罪了三个人。

除了尹大阳和青湖,自然就是魏铮汉了。

不过魏铮汉不似尹大阳那么小肚鸡肠,占有欲极强,他的心性还算豁达,这也是为何朱鸣挖墙脚,他依旧欣赏朱鸣的原因所在。

不过青娘的那一番诚心言语,也叫魏铮汉心中生出了一丝妒意,怎么青娘就可以对那个相处不过几日的外乡人,如此掏心掏肺,对待自己这个默默陪伴了十几载的乡里人,就始终隔着一层呢?

几日和十几载,说起来不过六个字而已,可这六个字背后所代表的东西,太多太沉。

不过更多的,还是悲从心中来。

我爱的人不爱我。

世间头等痴情男子,需要历经的最大也是最难捱的劫难,莫过于此。

至于青湖更是气急。

他差点就要头顶冒青烟了,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平时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从不敢顶撞自己的乖巧闺女,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外乡人,胆敢如此与自己说话,说得还是那不要脸皮的混账话!

真当院墙外面站着的那些村中百姓,都是眼瞎之辈,看不懂你青娘都做了什么丢人事?

还是觉得这些人都是那守口如瓶,道德清高堪比圣人的存在,在明知道了这种是非事之后,仍是会烂在肚子里,不拿出来当做消遣?

青湖本想以辈份和规矩压人,直接对这件事一刀切算了。

一了百了,赶紧将这件事翻篇,他实在是不想在这件事上深究深谈。

越说得多,便越显得他们青家实在是没脸没皮。

但瞧见自家闺女那态度坚决的模样,到嘴边的话,也咽回去了。

知女莫若父。

自家闺女是个什么性子,他比谁都清楚,典型的外柔内刚,若是她决定的事情,外人很难以劝说之言改变之,除非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叫她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和触犯了那些规矩,那么一向知理守矩的青娘才会听得进去,反之越是以势压人,反而越会激起青娘的反抗情绪来。

一旁的尹大阳张了张嘴,一副我有话要说的模样,但被心里有数的青湖给摆了摆手打断了,同时自己咄咄逼人道:“如意郎君?你们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家父母是谁,在哪?你们的说媒人是谁,哪里人氏,她家可来咱家提亲过?彩礼呢?还有我们爹娘双方要为你们挑选过时日,寻找吉利日子拜堂成亲。”

青湖故意问道:“你们拜过堂吗?”

青湖每说一句话,青娘的身躯便要紧绷一分,手指间捏着裙衣的力道,也愈发重。

显然她爹给她说得这些成亲的规矩,她是一个都没做过。

事实上。

到目前为止,她口中这段信誓旦旦的感情,说什么她与朱鸣是情投意合和比翼双飞,再如她口中的私定终身等等,其实都只是从她一人口中说出,而且今日此地此时,都还是她将这番话说出口的第一次。

之前朱鸣在村中那么长时日,其实她同朱鸣的交集也实在有限。

朱鸣总是在有意躲着她,避免与她谈这些交心言语,她的一腔火热,也就没了宣泄之地。

其实朱鸣如何想,或者说朱鸣对于他自己心中真实想法的掩饰,做的实在算不得好,甚至可以说是做的太过拙劣,青娘一个心思玲珑的细腻女子,瞧也能瞧得出来。

朱鸣对她远没有她对朱鸣那么喜欢,当然喜欢也会有,但更多是出于青娘这些时日里对朱鸣不遗余力的帮助,或者说叫做感激或许更为恰当一点。

朱鸣最在意的,始终都还是他所背负的东西。

至于今日朱鸣为何如此痛痛快快,将她这些时日幻想了无数次的依偎情郎怀给满足了,而不是如同往常一样,以尽力找寻为由,仓皇逃走,甚至还额外答应帮她解决掉尹大阳这个伪君子,以除后患,青娘不傻,朱鸣没说她也猜出了大概。

朱鸣寻到了他想要找寻的机缘,要走了。

说白了,这些都不过是青娘自己心中杜撰而来,或者说幻想中最好的结果。

原本她只是拿爹娘对她的宠爱做筹码,赌一个爹娘会由着她的性子胡来,毕竟这也的确是她生平第一次,恐怕也是一生中最后一次会如此执着爱着的男人。

只是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事到如今,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

之前她还胸有成竹和信誓旦旦同魏铮汉说,叫那尹大阳带着说媒人来就是,我当面拒绝,这件事就算了了。

结果呢?

先是她听见瞧见村中那么多叔叔婶婶辈的长辈的苦心劝说和满脸希冀时,心中如同被压住了一块如山岳般沉重的巨石,叫她始终没有勇气开口说出那个拒绝的话。

好像一开口,自己就要变成那大逆不道的逆子,要做尽丧尽天良之事了。

之后好容易熬到了情郎出现,对情郎盲目自信的她便觉得事情有了转机和她所向往的结局。

所以对于这个一出现便凭借一己之力将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巨石给推开的男人,她对其的喜欢几乎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连什么世俗眼光都不顾了,好像任凭世间再难捱,只要跟在这个男人身边,她就可以什么都不怕,什么也都无须担心,因为一切都有这个男人来帮她解决。

而之后的事情,也的确是按照她的想法来的。

朱鸣,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只是叫谁都没想到,能够硬挨魏铮汉一拳而没事的朱鸣,会被那个尹大阳一脚踹成了生死不知。

从那一刻起,青娘便彻底慌了。

现在她爹将这些她最不愿面对,也最不期望别人拿出来摆在她面前来质问她的事,真就一板一眼的拿出来并且一字一句的质问她了。

她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