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举起自己手中的割肉刀，愣愣地瞧了几下，这才问道：“卓疯子，你他奶奶的，你突破了？你不是修炼出了岔子，要果子续命吗？”

卓青这次并未回答厨子的话，反倒是答非所问的向立在拍卖台上拄杖沉思的张大豪问道：“张掌柜，我出价许久，无人跟价，但贵方却迟迟不落锤，我想贵方应该会给我一个解释。”

张大豪面色一垮，深思之色渐消，随即换上一副突然失了万金救命财的老钱奴的脸，张了张嘴却没有言语，也算得上是有苦讲不出。

张大豪可以想象，今日之后，他处心积虑奔波半生的斗金商楼名声，怕是要如花黄叶落，枝头变泥地，说不得还要被偶有故意路过之人踩在脚下，再转上几转不行。

现在拍卖场中几千众道同门眼目睽睽下，他若是不给出解释，那斗金商楼的气运绝已是就此到了头儿，再无回天之力。

张大豪抬头看了看卓青，又看了看站离不远的厨子，只得深吸口气苦涩道：“刚刚厨子已出价两枚上品灵石。”

于阳却是回头看了张大豪一眼。

接着张大豪似乎领悟到了些许个中缘由，脸上终是阴云转晴，站于台上再次笑吟吟的朗声道：“可还有朋友欲出价？”

“张大豪，你比卓疯子还不要脸。”厨子脸上尽是滑稽表情。

但他手中割肉刀却渐渐转了样子，刀身面左渐有淡金龙纹镶其上，刀身面右也有火红凰纹渐清晰，割肉刀上那如牙崩碎的月牙豁口，也渐被白色的利刃气流所填平。

卓青脸上笑容未少，一身的儒雅让其身边的福平安如沐春风。

卓青向身侧的福平安招了招手，儒雅笑道:“平安，你可懂？”

福平安道:“回大人，平安懂一些，并不全。”

“哦？说来听听。”卓青脸上也露出赞同和满意之色。

福平安道:“大人毁了张掌柜的拍卖会，又步步紧逼，如今卒棋尽出，这就是将军之势。张掌柜自是怀恨，但奈何实力差了些，却又想要挽回于道义脸面，这才激将于大人。”

福平安笑了。

他觉得好玩，有趣，所以笑了。

卓青道:“哦？那你说我是那会中粗鄙激将法的蠢人么？”

福平安连躬身施礼道:“大人，平安...”

卓青也笑了，“但说无妨。”

“是。大人非但是会中这粗鄙激将法的蠢人，且还是其中最蠢者，因为大人实觉得就算一块上品灵石给他也是多了，何况两块？”福平安脸上却是不解的。

他还不甚明白为何地位身份，脸面气势，是最要人命，最不可输的东西。

卓青大笑，“孺子可教。”

拔剑弩张的会场中，一中年儒士，一市井小厮，竟旁若无人地闲聊起，就若是轻松悠闲的下午茶，就像是这里绝不会发生一些染血事。

旁人无人阻。

无人敢阻。

但立于卓青身旁的灰衣小厮却是第一次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不屑地扫了一眼拍卖台边众人，毫无征兆的一扬手，五指如花翻动间，却是做了一个古怪的掐诀手势。

场中宁静，落针闻音。

下一瞬，场中那近一百个粗布麻衣人便提剑向拍卖台冲去。

原本就是守着这些人的提剑黑衣人，面上挂上看生决绝的赴死之意，立即提剑迎了上去。

接着会场便响起了尖锐震颤耳膜的金铁交鸣声。一招招如是烟花绚丽的术法、如虹剑气对轰让整座会场玻璃木屑碎裂横飞，很快，愈加浓郁的血腥气也在会场中四散浓郁开来。

那些楚门死士，在黑衣提剑迎来时，便尽皆转了身形，反倒是向着身旁还紧闭着的包厢且战且退。

会场包厢虽有些简易禁制，但大多只作隔绝用，对于防御事几近于无，单那些凌乱散开的剑气，就已将这些包厢彻底毁去。

这下剩下看座席那些小宗门子弟，还有准备看些热闹再捡漏的，这下也都是被殃及鱼池，再也无法独善其身。只得是纷纷加入战局，也有欲要直接扑向拍卖台的，但很快就会被更多黑衣人所拦住，然后分尸而死。

只可惜这些小宗门长老或是子弟，战力修为实是参差不齐，也大都是半桶水居多，很快的，场中血肉残肢与死尸，便已铺了厚厚一层。

这些人甚至连无根果面都未见，便去了阴间，见了小鬼阎王，打了报道。

依还完好未动的几个包厢，也不过是剩了五六个而已。其中就有花谷、五行奇门和镇苍派。

围住厨子的十八修罗杀阵，也似是由此得到了些信号，只见那十八个黑衣人一同将手中剑祭出，十八柄剑一遇皆融，组成了一柄一人高的古朴巨剑。

剑气纵横。

巨剑一成型，便带着绚烂无比的匹炼，迎头斩向大阵中间的厨子。

厨子再顾不得同卓青斗嘴，脸上的轻松自若也第一次被凝重代替。

甚至厨子都连他身后那口黝黑带把的大黑锅给提在了手中。看起来倒也有那么几分左手持盾，右手持剑的玄甲将士韵味。

只是...厨子这分明就是左手炒菜锅，右手割肉刀，这造型让十一差点憋出内伤来。

于阳，剑无痕和那佝偻着背的老头三人见状没有向厨子攻去，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竟一起向立在一旁笑吟吟的卓青骤然冲去。

然而三人只临半空，场中又突兀出现四个极为怪异之人，将这三人同时拦下。

其中两个生得一模一样，但这两人面相看起来丑陋至极。脸上长满了大小不一的长条状肉瘤，像是流了满脸灼烧后的蜡油，还有些肉瘤里都能看到其中微小的血管在渐渐蠕动，如是一条条有生命的细小小虫，甚至裸露出来的手上也都是如此。两人身体骨瘦如柴，而且还是大刀阔斧粗制而成，或者说就如同是两根干瘦蜡烛快刀乱麻削铸而成。

这两人直接迎上了那佝偻着背的老头，一人手持一根白色还在滴着蜡油的蜡针，另外一人却是两手空空，不知其武器为何。

老头将自己手中的木藤拐杖，反手一扬，木藤拐杖迎风见长，眨眼间变成了一根足有三人手臂粗细的木藤树干老头抱于怀中。树干上根茎盘绕，仔细看去，这些根茎竟是一条条盘踞而上的绿目蚺蟒，而且这些绿目蚺蟒如同自有灵魂般，一个个在木藤上张扬扭转着身体，大张着血盆口，纵使相隔甚远的张大豪，也依然可以闻得到蚺蟒口中吐出的腥臭气息。

老头盯着拦在他面前的兄弟二人，低笑道：“世间鼎鼎有名的地榜高手血蜡烛，没想到竟是兄弟俩，老朽今日涨见识了。”

血蜡烛兄弟俩异口同声道：“白烛。”，“红蜡。”

“老药篓，听说你一手蚺毒化血溶骨，金丹境中无人可比，比我们兄弟的蜡毒厉害不知何几。”红蜡桀桀笑道，眼中讥讽却也真切。

“我们兄弟俩可是心生敬意很久了。”白烛讥笑道。

老头也不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白烛讥笑更甚，还故作姿态的摇头叹息，“可惜了，以后药谷就要没有老药篓这人了。”

白烛话毕，手中蜡针裹着真元弹射而出，红蜡跟着蜡针划过的白痕轨迹，身形转如枯枝木桩，直挺挺地向老头飞去，偏偏速度还不如何快，身形中漏洞百出，也不见有更多动作，就像是将自己送上去让老头打一般。

老头眼睛一亮，“不杀，不拦，不挡，不击，不变，不转，好小子，竟然以身化毒。”

老头不慌不忙，手中巨木藤反手一扬，其中一只蚺蟒竟直接脱藤而起，一口将那蜡针给吞了，接着这头蚺蟒便如蜡烛灼烧一样，整条蟒身化成了蜡油。

但老头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担心之意。只见那巨木藤上绿目蚺蟒消失之处，很快便又生长出一头绿目蚺蟒，而新生长出的绿目蚺蟒竟比之上一条更加巨大，头上还长了个小鼓包。

这时红蜡已到老头身前，老头反手一甩，巨木藤划空时竟发出“嗖...！”地破空声，只见红蜡整个身体直接被打成了一块一块的血肉块。

奇怪的是，红蜡被打碎的身体并未有血液溜出来，反倒是溢散出一片红雾。巨木藤上的那些蚺蟒齐齐探出蟒身，想要将红蜡碎裂开的肉块尽皆吃了，但那些蚺蟒头在触碰到红雾时，齐齐缩了回去。

不仅如此，凡蚺蟒头上触到红雾之处，尽出现了程度不一的蜡化迹象，或是泛白，或是直接从蚺蟒身上滴落下去。待到落地，似是与死物会有特殊反应，蜡油立即又化作红雾升腾起来。

老头瞳孔猛地收缩，一双浊目转变成了像是苍雪鹰般的兽瞳。

老头这才看清，原来这些红雾分明是一滴又一滴细小到肉眼凡胎都看之不见的蜡油组成。

不过老头哈哈一笑，并未在意许多，反倒是勒令着巨木藤上的绿目蚺莽再一次向红雾扑去，这些红雾还没彻底扩散开来，就被老头手中巨木藤上的绿目蚺蟒一齐张口吸入，接着这些绿目蚺蟒也如那吞了蜡针的蚺蟒一样，齐齐化成了蜡油。

只是这次蜡油还未落地，老头又是将巨木藤猛地一扇，一阵灵源飓风过后，蚺莽化作的蜡油便被飓风卷起消失不见。

红蜡碎裂成块的如蜡身体，这时才如有意识般，自行聚合起来，再度组成了红蜡样，只是身体犹如接缝拼图，看起来恶心又怪异无比，而且脸色也要比之前苍白了不少。

巨木藤似有着用之不竭的绿目蚺蟒灵，那些空去的地方，很快便又生长出新的绿目蚺莽，也如第一只重生蚺蟒一样，更大，头顶也都长了鼓包，像是根即将破皮而出的独角。

血蜡烛兄弟二人面色一变，不禁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

刚刚那两下，是他们兄弟二人走世暗杀，强取豪夺时屡试不爽的招数，算得上是破绽极少的成名技。

曾有人如此评价血蜡烛的蜡针和毒物，便是在神念不及和无孔不入下，纵使你有千般本事，也终究难逃含恨而终。

可这老头偏就全都拦了下来，且全部都使的是简单明了的克制手段，似将他们二人引以为傲的手段当做了街边戏命师的过时把戏，早看了通透。

老头呵呵一笑，还捋了捋颌下白须，“老朽的老拐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这么随心的饱吃过了。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也来接老朽一记。”

......

拦住剑无痕的，是一个一身红衣，身软如泥，又有着阴柔之美的束发男子，手提一炳细长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