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霎时白光大绽，象是柔软的丝绸一般包裹着黑令，令他身上的伤快速愈合，血也不再汩汩流出。

灰发青年目光穿透白幕，隐隐约约能见黑发男孩勾起一抹笑。

接着，他感到身体一轻，柔和的白光驱散了所有的黑暗，让他精神一松，便失去了意识。

看着生存无碍、现已昏过去的黑令，阿萨慕微微闭起眼，白光尚未退尽，隐约可见，光芒中心有一长柄，非棍非刀，无刃且敛其锋芒───

古英格兰有胜利之剑，得剑者则永胜不败；然而，其之于人类最珍贵、最不可取代的却不是剑本身，而是剑鞘之能。

若能得剑鞘之首肯、成为其认可之人───

得鞘中之灵、阿萨慕首肯，则身处险境，必当枯骨生肉，绝处逢生。

柯维安皱着眉头看着尚在昏迷之中的金发少女，脑中不知转着什么。

一旁的白糸玄确认小伍小陆无碍后，转头便看到了这样的画面；白糸玄不禁也跟着皱了眉头，他自然也看到了艾克丝手上诡异的裂痕，却是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

毕竟到刚才为止他都想着要胜过黑令，想到差点失控……虽然即使到现在，白糸玄都不愿意承认那群妖怪有资格自称神使公会，但也许柯维安说的对，既然目前是伙伴，那的确不该互相扯后腿。

何况，虽然不愿承认，但他也算是欠了阿萨慕跟黑令一份人情，看着黑发男孩那样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自己该从记恨黑令那个自大又讨人厌的家伙的情绪中毕业了。

白糸玄想了想，最终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她……怎么了？”

“嗯？什么？”柯维安回神，先是下意识回问了句，接着才听清了白糸玄的问题，“其实我也不是很肯定。”

柯为维安说完再次沉默，他其实也很茫然，不过基于平常冷静思考的性格，即便根本没有什么头绪，他也强迫自己必须转一转脑袋，试图从蛛丝马迹里厘清些什么。

“喔，其实我没什么事啦。”哪知两人正各自沉思着的时候，金发少女突然双眸一睁，如明镜般清明的蓝绿眸子平静地注视着天空，一瞬间让柯维安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奶酪。

“只是老毛病犯了，老人家的毛病本来就比较多嘛。”艾克丝象是感慨地说着，同时漫不经心地支起身子坐正，显然并不在意那细细密密遍布在臂上的裂痕，“对了，我睡着以前说到要讲我和奶酪的事吧？”

艾克丝不知怎么的就提起了之前的话题，让柯维安下意识的，把原来想进一步询问对方有没有事的句子给吞了下去；看艾克丝的样子似乎是不想提这件事了。

“符家的白糸玄也在啊，那干脆一起听故事吧，让你们这些小萝卜头见识见识我的丰功伟业。”艾克丝转了转眼珠，瞥到了一旁的白糸玄就笑了两声，语气中颇有骄傲的意味，“听了就知道什么才是格调，我在江湖闯荡的时候你们可都还不知在哪里呢。”

柯维安不可置否，虽然不知道艾克丝具体几岁，不过如果能看得出范相思的身分，那肯定比起四百岁的范相思只多不少。

“很久很久以前的英国，有一个很有名的英雄，他叫亚瑟王。”

艾克丝用了个宛若童话故事般的开头，开始了这个故事。

“传说中他有最忠诚的圆桌骑士，他有最美丽的王后，他有最睿智的法师梅林做国师，他将带领英格兰迈向霸主地位。”

梅林……柯维安想到的是同盟公会那位萝莉会长，似乎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魔法师；这么看来这个故事的确是和出身英国的奶酪、布丁等人有关了……柯维安决定耐下性子听着。

“忠诚的圆桌骑士？但是我记得，最终兰斯洛特因为爱慕亚瑟王的妻子所以背叛了他，最后连最宝贝的石中剑也在死前被湖中女神收回……”

白糸玄却是打断了艾克丝的叙述，并且将他所知的传说内容说了出来。

然而，话才出口白糸玄就后悔了，因为那名金发少女对焦于阴空的眸子倏然转到他脸上，触及那样宛若一滩死水的眸子，他莫名的觉得他该为自己的话道歉。

不过艾克丝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太久，她很快的转回目光，继续叙述着那个年代久远的传说。

“他有一把剑，大家都叫它石中剑，或者胜利之剑；那把剑，原来是水中仙蔚蓝的武器，后辗转来到亚瑟王手中。”

“亚瑟王不是最强的，那时候能称为强者的有许多人；圣杯持有者珀西瓦里、深谋远虑的高文爵士、或是湖中仙亲传的湖中骑士兰斯洛特。甚至不算上拥有极高智慧才能的梅林，亚瑟王也排不上号。”

“但这样的他却获得了胜利之剑的认可。它认可亚瑟王将君临英格兰，它认可亚瑟王将为王为帝……它认可亚瑟王，将成为万民寄托一身的英雄人物。”

艾克丝低低的说着，白瓷般的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象是个单纯陈述事实的读稿机一般，平板且无起伏跌宕地说着。

“它为亚瑟王斩落所有敌人，未尝有一场败迹。它见证卡美洛兴衰，它见证所有背叛、所有妥协、所有戕害背后的秘密。它知道的，远比所有史诗传唱的要来的多得多。”

柯维安张了张嘴，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但他只能按耐住心头即将冲出来的答案，静静地听着故事。

“后来，深谋远虑的高文爵士被敌方刺杀，圣杯骑士珀西瓦里死于乱箭之下，湖中骑士兰斯洛特最终因背叛被围剿而死……只有亚瑟王还活着，即使这样的存活，让石中剑剑身碎裂作为代价的，但他终究是活了下来。”

哼了两声，艾克丝似悲似喜，又象是在嘲笑什么似的说着。

“胜利之剑选择的王者没有错，他活到了最后，他也的确带着卡美洛走向富强……不过再后来呢？”

“魔杖与符文公会成立了。”

艾克丝突然的转折，除了让柯维安有些反应不及，连白糸玄也不禁怔愣；他自然知道同为这次任务友方公会，却没想到能在这样古老的传说里听到这个名词。

“魔杖与符文公会，由十二位圆桌骑士英灵，和大法师梅林为中心组成；他们原先皆安稳入土沉睡，最后却破土重新行走于地……都是为了寻找他们的王。”

艾克丝笑着这么说，让柯维安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些起死回生的英灵……是和他一样的存在吗……

不，这是不一样的。柯维安很清楚，他是侥幸才得以再活过来，那群人，却是为了追求某个目标，才再次复生。

和偷得再次生命的他，是不一样的啊。

艾克丝并不在意柯维安的反应，专心说着自己的故事，“他们要问个分明吶，所以才坚持想找到他们的王者，即使他已失踪千年───”

“他们，想知道当初究竟是谁背叛了谁……又是谁的欲望，钓起了瘴，造成了当年的惨剧。”

什么，柯维安和白糸玄双双大吃一惊，就因为听到了那个禁忌般的字眼───瘴。

当年、当年的英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一群人愿意再次复活，只寻求一个答案……

“不过他们都忘了啊，有个人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艾克丝好笑的弯了弯眼，象是对于他们竟然遗忘如此重要的事情感到可笑，“明明他们不知道的，它都知道，怎么就没有人询问呢？询问胜利之剑───”

“询问我啊，胜利之剑剑灵，艾克斯卡利巴。”

语毕，似乎所有线索都拼凑起来了。

如瓷器碎裂般的龟裂痕迹。

一眼就道破范相思身分的能力。

还有那简直是与生俱来的、叫嚣着战斗的神采。

艾克丝便是胜利之剑的剑灵，便是当初破碎的、艾克斯卡利巴。

“知道了吗小辈们，我用血沐浴的时候，你们爷爷的爷爷都还没出生呢，还想要打我，不自量力啊。”半晌，艾克丝恢复往常的样子吐嘈了一句，语气中净是倚老卖老的意思，“这样懂了吧，柯维安？至于奶酪她嘛……”

艾克丝突然微微勾唇，看上去就像想起了什么好事。

“说这个故事之前，先把碍事的家伙处理掉如何？”

艾克丝的话再次让柯维安猛然回神；他转头，就看艾克丝已自地上站起，甚至拍拍身上几乎没有的灰尘，目光直视着前方。

抹污秽黑闇的身影就伫立在那里，柯维安和白糸玄一看，也急忙起身摆好架势，在定眼一看，不由得又是一阵吃惊。

那分明是被黑令和阿萨慕引开的水澜，然而却比离开时要狼狈得多───现在的水澜依旧满身黑殠水滴和腐败藤蔓遍布，然而身子却是摇摇欲坠。

而原因，正是她身上那自左肩狠狠劈至右腰际的伤口。

“符……符家的……”水澜，或者说是被瘴异附身的少女，就这么步履蹒跚地朝着柯维安和白糸玄走来，象是拗执的想要一个答案，或者报仇。

跟在水澜身后的是一大一小的身影，分明是阿萨慕和黑令，只不过较高大的灰发青年明显昏迷不醒，只得靠着男孩半驮半拖地移动。

“艾克丝大人，抱歉，有人来搅局……我和黑令暂时没有办法完成任务！”还未走近，就听阿萨慕焦急的这么喊道。

“无妨，我大概也知道了，你和他签订契约了吧。”艾克丝随意的摆摆手，显然早透过特殊的连结得知阿萨慕此时的情况，“现在这等战力也不足为惧……柯维安，上去收了他。”

“唉、是，好的！”

也许是刚刚接收的讯息量太大，又或者是意识到对方是沾染了万人鲜血的宝剑、也不知道介不介意再多砍一个英俊瀟洒的娃娃脸，总之柯维安下意识的点头应是，接著召出了毛笔，往前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