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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当作家 我要当编剧
第20章 明月山前力相逐

作者:梦公子 字数:3309 字


吏思铭初次随军出征,自觉十分新鲜。虽有李幕暗中交代他的任务在身,却好像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一路上同戚居奇搭了好几次话。

戚居奇向来看不起伶人乐师之类人等,吏思铭虽是天下闻名的天品琴师,之前表现出来的胆识也确非常人所能有,自己当时也曾言语上赞过他,却仍然逃不过“琴师”二字,因而戚居奇开始时对他的搭话显得十分不耐烦。

想他一个堂堂的大将军,行军打仗的七尺男儿,将士属下悉数在旁,怎可与一届琴师随意搭话?

倒是另一个“吏思铭”,他贵为一国丞相,竟然对一个琴师的搭话来者不拒!

戚居奇冷眼观察了两日,越发觉得本国丞相实在有些蹊跷。但碍于君上的面子和意思,不好与他发作,只得忍气吞声,继续暗中观察。

这日,晋军行至一座山口,戚居奇便下令停军修整,派了一队侦察兵前去打探军情。

这座山名唤“明月山”,是晋魏两国交界处最矮的山地。过了这座山,那边就算是魏国国境了,是以戚居奇选择遣人先行前去打探敌情,否则说不定在山地之中行军至一半,就被敌军包围了。到时候被人瓮中捉鳖,死相惨烈倒是其次,要是有人被人俘虏了去……

戚居奇转头看了看离自己不远处的两个“吏思铭”。

那两人倒也不是真的关系好,他曾“有幸”听见过那两人的谈话内容和形容举止,乍一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内容。本以为这段对话他转眼就会忘了,结果直至今日却还时不时从脑中跳出来。

琴师:“丞相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丞相:“幸会。看来你很得吾皇赏识呢。”

琴师:“哪里哪里~还不是靠丞相大人么。在下也是初到晋国,不想一下子被晋国最位高权重的两位看上,真是受宠若惊啊。”

丞相:“……琴师说的哪里话。我国只有一个最位高权重之人,那就是吾皇。”

琴师:“可是我却对丞相大人你更感兴趣。”

丞相:“行军途中,修得胡言!”

……

这样的两个人,却总是黏在一起,看似插科打诨,实际上却似乎是暗涛汹涌,针尖对麦芒。戚居奇也不是傻子,这两人貌合神离之下还给他一种违和感,他不可能这么迟钝地感觉不到。

戚居奇心中渐渐翻腾起一种恶心感。

这两人……不会是那个吧?

当天夜里,戚居奇彻夜未眠。

第二日一大早,那队侦察兵回营,前去戚居奇的营帐回禀军情。

戚居奇正坐在帐中唯一的桌案前,侧位上坐的便是丞相。

“明月山的那边三里之内都没有人,只有山坡下有十多户农户。”

戚居奇道:“确定那些农户没有问题吗?”

明月山是以前晋魏两国交界处战事最频繁的地段,不仅因为明月山地势比其他山峰都要矮,而且明月山上物产丰富,水源充足,向来都是两国兵家必争之地。就戚居奇本人而言,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打过几次仗、立过几次功了。

也因此,他对自己这次的出征很有自信,这种自信源于他对明月山情况的了解。

那下属抱拳答道:“经属下们观察,这些只是普通农户,应该没有问题。若是有问题,左右不过几十人,应该也无甚大碍……”

戚居奇摆摆手:“这个我知道,这里一直都有农户,想来也无碍。你同以前一样,带人去将那些农户打点了。”

“是。”

赵郦笙刚才一言不发地将两人对话听了去,此时那侦察兵出了帐,她便转头向戚居奇道:“戚将军,莫非想明日就出战?”

“我军舟车劳顿已久,方才停歇下来,明日就急忙出战,恐怕不合适罢?”

戚居奇乜了她一眼,见她容貌明艳动人,对于一个男子来说,实在有些过了头,强压下自己内心狂涌的恶心感,假装转过身去研究地图。

赵郦笙见他不答话,那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恶心和不屑,也是气极反笑。

——觉得我恶心?我就偏要恶心你!觉得我没用?我就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赵郦笙忽然想起了那个吏思铭。那人虽然威胁自己,好歹也是明人不说暗话,这让她反而对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好感。

她这时存心想拿戚居奇开刀,哪怕现在不能拿他怎样,恶心恶心他总是可以的吧?

赵郦笙勾起嘴角,大步走到营帐门口,掀开门帘,对门口站岗的哨兵道:“你去把琴师叫来。”

哨兵应声去了。

赵郦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刚才的话题:“戚将军,现在在这里的这些兵将战士,应该都是你一手带起来的。他们同你出生入死多年,如果这次因为你的判断失误而白白丢了性命,你准备如何面对江东父老,如何面对这些兄弟们的家属?”

戚居奇仍然背对着她,狠声道:“这个不劳丞相大人操心了。我戚居奇不是没见识没胆量的人,这点事我也不是没遇到过!”

赵郦笙冷笑一声:“哼,戚将军说这话莫不是说我见识浅薄?那将军行军打仗多年,想必一定听过一个词:骄兵必败。还是请将军再考虑考虑吧。”

戚居奇正想反驳,帐外便有人通报:“戚将军,丞相,琴师吏思铭求见。”

吏思铭执琴前来。即便不知道这个丞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也很给面子并且很有兴致地来到了这里。

刚进门,就听丞相柔声唤道:“吏思铭。”

吏思铭无端打了个颤。

为什么他有种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感觉?

正奇怪丞相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就见那人朝自己眨了眨眼,继续语气婉转道:“戚将军明日便要出战,本相想请你奏一曲入阵曲,不知思铭是否应允?”

吏思铭和戚居奇同时身形一顿,戚居奇更是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吏思铭不愧为世家出身,修养极好,若不是存心表露心情,脸上是绝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破绽的。他虽然心中一惊,却仍旧面色如常,还半开玩笑似的答话道:“大人之命,思铭自然不得不从。”那声音温柔似水,简直不像是在和一国宰相说话,倒像是在调戏小倌。

戚居奇忽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自己的营帐。

吏思铭也松了口气,向赵郦笙道:“丞相大人莫非与戚将军有仇?”

赵郦笙笑容不减:“没有啊。”

“那你何必如此恶心他?”

“我是跟他没仇,但是他觉得自己跟我有仇啊,我只不过恶心恶心他罢了,思铭何必介怀?莫非你……”

吏思铭不等赵郦笙说完,扯出一个和平时并无二致的笑容打断她:“我不介怀,只望丞相也别往心里去。”

赵郦笙:“……”她竟无言以对!

当晚,戚居奇又是一夜未眠。

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两个吏思铭。

赵郦笙躺在自己专用的床榻上,合眼冥思。帐中的烛火早已灭了,周围一片漆黑。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丞相帐外,两指轻挑,一个侧身,如同游鱼一般滑了进去。

刚刚近身,就听一道清亮的声音低喝道:“谁?!”

赵郦笙翻身坐起,忽觉右边一阵掌风,如同春风拂柳,拂面而过。她挺身向后,堪堪躲过这一击。

来人正是吏思铭。

吏思铭翻掌推出,黑暗中看不见人影,却感到一阵疾风从自己身边掠过。赵郦笙早已下得榻来,甚至不用穿上鞋子,已径直奔出了帐外。

吏思铭本只是前来试探她武功如何,若是她方才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可能现在两人已经在喝茶秉烛夜谈了。可是赵郦笙却直接奔上了军营前方的明月山,直至山腰上一处平地,方才停下。

吏思铭浮光掠影一般跟在她身后,暗夜之中,月光之下,如同鬼魅。

赵郦笙停住脚,转身怒道:“吏思铭,你好大的胆子!”

吏思铭无辜摊手:“谁的胆子比较大还真不清楚啊……思铭,你大半夜的不睡觉,难道是在等我?”

赵郦笙脸上一红,感觉自己被这人调戏了回来,“呸”了一声,急奔向吏思铭。

这须臾之间,她右手变拳为掌,来到吏思铭眼前,虚晃一招,便即侧身,从吏思铭左侧绕到了他的背后,左手仍是握拳相向,直击吏思铭小腹。

吏思铭岂会被她的小把戏蒙了眼睛?他反应极快,不挡不躲,却迅速伸出左脚,扫向赵郦笙未站稳的左脚脚踝。

赵郦笙“扑通”一声,侧仰在地。

她从小到大受过的训练和屈辱何止打架时摔倒这一件事?当下却不知怎的,反而比之前气消不少。

她抬头望向吏思铭。他逆着月光的脸只看得清半张,但那半张脸足以诠释这个男人的音容笑貌,天下无双。不是女气的艳丽,而是自然洒脱的俊朗。

赵郦笙也向他勾起了嘴角,顺带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玉佩。

“我输了,但是我也赢了。”

那枚玉佩,正是方源洞吏家的信物。

吏思铭有些晃了神,正想去讨要回来,却听远处一阵号角的悲鸣,响彻夜空。

赵郦笙刚得意了没多久,这会儿却又头大起来。任务在身,由不得她使小性子。

她匆匆收起那枚玉佩,向吏思铭作了个揖,急急道:“敌军先行杀到,本相不和你扯了!”说罢飞身下山,竟只用了来时不到一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