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这样不好吧，妈现在应该知道错了，就不要再生气了，过去就算了。”

许亦晴说道。

“哎，我也不想，可是，你不了解她，想让她真的知道错了，不用这种办法根本不行，况且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总要为这些事情负责，小雪，你答应我，不要恨她，她本质不坏，这些事实际上，都是我的错。”

“我知道，我不会的，爸爸，我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仇恨对我来说太累了，我不会的。”

许亦晴轻轻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顾老爷子爷欣慰的点点头，有一种终于释然的畅快感，“是我的错，过于强求，我这一辈子，都过分的去强求东西，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

小雪，如果你真的喜欢谁，爸爸也不拦你，思齐，虽然我不是很赞成你们在一起，可是，如果交给别人我会更不放心，还是思齐好了，小雪，一定要幸福的生活。”

许亦晴往门口看了一眼，这几天，顾思齐也知道自己不想看见他，所以基本很少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但是，许亦晴知道，只要他一出门，就能看到他在。

“我知道。”

“小雪，我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

唏嘘的感叹，最后的寒暄。

顾老爷子爷去世的那天整个城市都下起了漂泊大雨，许亦晴显然没想到，那天顾老爷子爷和自己说话那段时间，竟然成了最后的对话，她也没想到，一生固执的顾老爷子爷，一直到去世，都真的没有再见顾夫人一眼。

顾老爷子爷好像是故意要给这些不知道珍惜家人感情的人一个下马威，临死之前，除了和许亦晴说说话以外，谁都没有接近过他的病房。

此刻顾老爷子爷的遗像挂在整个诺大的灵堂的正中央，明天，就要举行顾老爷子爷的葬礼了，这是一个繁琐的工程，许亦晴也是到那一刻才真正体会到，顾老爷子爷这一生做了多少事，又累计了多少的人脉关系。

总之，他是一个真正了不起的人物。

“顾小姐，我是顾总的助手Amanda，您应该见过我，给您打这个电话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您最近一直都在忙顾老爷子爷的事情，顾总已经一个月没有来过公司了，而且……”“而且什么？”许亦晴问道，按她的了解，Amanda不像是会吞吞吐吐的人。

“昨天的时候顾夫人跟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她要离开这里，好像顾总和顾夫人前几天大吵一架，已经谁也不理谁了，顾小姐，我知道您现在心情很差，但是这种事情，我实在是必须要告诉您了。”

“怎么会……”才这么几天，怎么这个家就出现这么大的变动？“无论如何，谢谢你，Amanda，顾……我哥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最后一次和顾总通电话的时候，好像是在家。”

“家……”许亦晴挂上电话，现在才有时间停下来，让自己的一直运转的脑子歇一会。

这些天，没有让任何人帮忙，一直都是自己，自己是能解决这些事情，但是，总是很累，因为一直都没有办法原谅顾思齐，所以对他佯装漠不关心。

但是，她怎么可能是真的漠不关心呢？心里几乎没有一刻不是在想着，他在做什么，是不是自己之前的话伤到了他，是不是他不会再来了，难道他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处理这些全部的事情吗？怎么现在的状况，比当初自己发现重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更让她痛苦呢。

好难过。

失望，绝望。

许亦晴一个人站在灵堂的走廊上，看着来来回回的人，布置着白色的布幔。

三天以后就是葬礼。

可是，只有她自己。

爸爸，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嗡嗡’，手机再次亮了起来。

肯定不是顾思齐，即使，每次它响起来的时候，许亦晴都无比的希望打给自己的是那个男人，然而，不是，不是他。

许亦晴深吸一口气，接起来。

“小雪，我是……”一个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因为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担心顾韶雪的情况，所以声音听起来很是沙哑。

“表哥，对不起之前一直都没有接你的电话，你帮我个忙，我现在必须要回家一趟，你来一下我爸的灵堂，现在这边都在布置场地，我必须要有一个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麻烦你给周景宇打个电话，你们帮帮我。”

许亦晴央求道。

“好，我帮你，小雪，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时间，只要你有需要，我就在。”

……顾宅。

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回来了。

许亦晴再次站在客厅中央，整个别墅寂静的可怕，所有的佣人都被调去灵堂，家里，应该是一个人也没有的，除了……除了，她最了解的那个男人。

这种时候，他应该哪里都不会去，只会找一个最安静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待着。

上楼，左转第二个房间。

古木门，钛金手柄。

许亦晴把手放在上面，轻轻的转动。

一点点小小的声音，在这个宽大豪华，却悲寂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的突兀。

门口的亮光慢慢的撒漏进黑暗的房间里，下巴有着轻微的胡渣，眼睛里都是鲜红的血丝，凌乱的衬衫，这个样子的男人，在门打开的第一瞬间，抬起了头，朝光亮看去。

那是……来拯救我的吗？那是……来看看我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悲，然后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告诉我一切都会好的人吗？如果是的话，请你快点来吧，我快要被这满屋的黑暗，满目的荒凉给淹没了，我快要窒息了。

散落一地的酒瓶，各种名贵的酒被随意的扔在一边，许亦晴努力辨认着方向，想着男人应该不适应太亮的光，勉强走到床前，打开台灯。

男人憔悴的脸在自己面前完整的显现出来。

这是自己在几天前还跟他说，我恨你的男人，这是自己在几天前，还恨不得他去死的男人。

他做了这么多十恶不赦的事情，他做了这么多让人伤心，让人失望的事情，他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真心扔在地下，用力踩踏，可是，天哪，上帝啊，我还是没有办法，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不去看着他。

尤其是这样的他，让我恨不得能分担他一半的痛苦。

“许亦晴。”

顾思齐的声音里带着沙哑和疲倦，还有一些终于得救的庆幸。

在看到自己来的时候，眼睛里好像瞬间有了希望，就在这一瞬间，许亦晴忽然明白，什么叫永恒。

之前的自己，害怕再次受伤害，害怕重蹈覆辙，所以不管这个男人有多爱自己，对自己有多好，她都不会有丝毫的触动。

可是，当他陷进万劫不复的境地的时候，许亦晴竟然发现，自己还是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的和他一起跳进去。

这才是永恒，之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印证一件事实而已，她有多爱这个男人，她现在终于完全明白了。

黑暗，潮湿，肮脏，不堪，她都愿意，和他一起。

许亦晴挨着他在床边坐下来，紧紧靠着他的肩膀，“为什么会跟你妈吵架？”顾思齐没有说话，只是从身边拿出一张因为用力的握着，有些褶皱的纸张出来。

许亦晴接过来，不一会儿，就湿润了眼眶。

顾老爷子爷的信。

“阿南：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走了吧，原谅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跟你好好的说话。

首先，我要跟你说抱歉，一直都这么冷落你，从小时候起就偏爱小雪，我知道你恨我，你觉得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你，我要承认，我是有私心，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母亲，你的出生是当时我为了搪塞家人的借口，可是，阿南，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我是如此的为你骄傲，过去的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可是我却把错误都压在你身上，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你妈妈不是个坏女人，只是有些时候和我很像，有些自私，只想得到最想要的，所以对你也不关心。

但是，不要怪她，她是爱你的，你要相信。

让你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让你养成这样孤僻的性格，还有害怕失去，失去后就会痛不欲生的性格，实在是，对不起，爸爸在这里郑重其事的跟你道歉。

自从小雪生病好了以后，我就觉得你们之间的感觉不对劲，后来我慢慢发现你是喜欢小雪的，我一直都知道，我之所以会同意小雪跟别人那么草率的订婚，就是因为不想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我到死都是那么的自私，可是就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突然明白，我是疼爱你的，我希望你好，我也知道小雪是喜欢你的，所以，阿南，这个世界上，我最疼爱的儿子，好好照顾小雪，要和小雪好好的生活下去，把我的遗憾弥补，一定要快乐的生活。

我爱你们。

父亲，顾易”“我以为，他根本不在乎我。”

眼泪从这个倨傲的男人眼睛里流出来，重重的砸在白色的地毯上。

许亦晴伸出手来，轻轻拭去这个人难得的眼泪，不管这些眼泪里都有什么，许亦晴明白这一刻，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只想让他快乐。

“许亦晴，原谅我吧，不要恨我，真的，不要恨我，如果你也恨我，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求你了，不要恨我。”

许亦晴前几天对自己说的话还历历在目，每回想一次就像是一根细小的针狠狠的扎在心脏上，时间一长，血红的心已经布满看密密麻麻的针孔，鲜血横流。

发现顾老爷子爷是在意自己的，竟然比原来以为他不疼爱自己更痛，顾思齐捂着发痛的胸口，苦笑。

爱，真是伤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