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泽在营帐外守了整晚，他抱着剑望着天上的孤星。北境有龙啸、青雀两国，可人人都说两国繁华却不及南境的天空。繁星密布，美不胜收。

夙蕴娆戴了面纱，在外面随意拢了件男子的外衣，看上去别有风情。她见爻泽看出了神就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坐在爻泽身边。

之前意图过来打听的人全被赶走，有爻泽这尊煞神在再没有别人靠近。这会儿难得的安静，爻泽抬起头看了好一会儿天空。许久才注意到身边的夙蕴娆，他连忙准备起身却被夙蕴娆按下。

今日她做的是女子打扮，是耶律构从外面带来的青楼女子。爻泽若是认识还对她尊敬可就不好了，她笑着：“你比我小一两岁，不如索性就叫我姐姐吧？”

“这怎么行？”爻泽对上她认真的眼神哑了声，默然同意。

草原上的星星好看，夙蕴娆眨眨眼睛：“你以前跟在岳安身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爻泽忍不住微笑起来，那段时光大概是他一生中难得的平静日子。在安南城，百姓安居乐业。而他们所做的只是习武，将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都学会。爻泽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我最笨，长老们都教不会。”说完他突然沉默了下来，后面的声音十分的低：“现在也没人能教我了。”

夙蕴娆抱着腿，脚点在地上，身体一下一下后摇。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世间并无永恒之物，而他们所能够做的永远都只有保全自己。

蒙古包似的营帐连绵，两人站起身看过去。这其中的辽国士兵也是笑着，脸上的笑容灿烂，看不出战争的残酷。这是黑夜，等到天一亮，哪怕这片土地在太阳的光辉之下也必然流满鲜血。

世界上最令人恐惧的是人心，最为宽广的是大地，早在人们降生在这片土地上时就充满了一切污秽。

“人心是太阳唯独照耀不到的地方。”夙蕴娆伸手摸了摸爻泽的头，手下是他头顶柔软的黑发。从出宫到现在，夙蕴娆已经学会了将事情藏在心底，无论发生什么，永远都要让自己知道自己的底线，而不能让他们知晓半分。她轻声承诺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这位姑娘身体好啊。”从营帐旁走出了一位身穿辽国服饰的姑娘，同夙蕴娆假成婚那日所穿的白色圣服有点相像，也是一身白色，脚下的流苏晃动。

夙蕴娆和爻泽一齐站起，对面的女子面相娇好，比起夙蕴娆的艳丽虽有不及，可眉目间多了一分英气。

“我乃江寻之，耶律平将军的养女。”她倒爽朗，自报家门后直接盯上夙蕴娆，“也是将来武成将军的妻子，听说今天武成带了个人回来，我特意瞧瞧。”

这个女人做事大气，给了夙蕴娆一种被正室找上门的感觉。她微微挑眉：“我可没听说过耶律构有什么妻子。”

在营帐之中的耶律构根本就没睡，听见动静从其中出来。帐帘被掀开，耶律构见到江寻之的时候也是一愣。夙蕴娆这下明白有哪些不同了，说起来陈世容同江易之大约有三分像。只是陈世容的气质婉和，而面前这位则是英气。

“怪不得。”看见耶律构看愣了，夙蕴娆意会地低下头一笑。耶律构却是脸色冷了下来：“不。”

他扭头看向夙蕴娆：“她根本没有霞儿半分美貌。”

耶律构此时心中熊熊烈火，夙蕴娆不知，他却是知道的。这江寻之像的根本不是陈世容，而是云霞公主之母倾云贵妃。辽国的皇帝盛宠倾云贵妃，耶律平在私下收了个这么般相像的人，白痴都能够猜到什么意思。

不知如此，当年耶律齐也是对这倾云贵妃心心念念，有一段过往。

耶律平简直是一石二鸟！

这个女人可以送进宫，也可以送到耶律齐身边为自己谋得宠爱。耶律齐爱屋及乌，喜欢倾云贵妃，对云霞亲近的耶律清也多看重。故而哪怕陈世容多次刺激、冒犯耶律清，耶律清也不敢动手。可有了面前这个女人在，难保耶律齐会不会改变态度。

“我刚听你说是我未来的妻子？”耶律构直接把弯刀横在了对面人的脖子上，白皙的皮肤被刀上的寒光一闪。江寻之没有后退，还把脖子抬高要送上去一般。她婉转地说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是将要作为联姻对象的我。武成舍得动手吗？”

“哼！”耶律构一把收回弯刀。

这主意定然是耶律平想出来的，他昂首阔步看了眼夙蕴娆，将她一把抱在怀中：“不劳烦姑娘操心，我已经有女人了。”

江寻之的目光在夙蕴娆身上打量着，不巧夙蕴娆头戴面纱，身下则是被宽大的男子外衣包裹着，看不见任何。唯独只有露出的一双眼睛，清冷中又带着妩媚。江寻之自认美人，可从小到大未曾见过这般如狐狸样的女人，只怕天底下的男人都能够被她给勾了魂去。

“姐姐的确是个美人，可是……”江寻之笑得大大方方：“武成将军难道要娶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玩意儿？”

耶律构一巴掌打了过去，“啪”得一声，江寻之的脸肿得老高。他双手背在身后，再不想去碰触江寻之半分。

江寻之被打得后退了几步后倒在地上，脸上立刻浮现出五根手指印。耶律构下了十足的力气，不能够在耶律平阵营中杀死这女人，却是可以好好让她懂懂规矩。

“你说的这个女人是同我身着圣衣共同祭拜过膜哒天神的人。”耶律构的脸色黑下来，在辽国习俗中，夙蕴娆便是他的妻子。就算他不喜欢，也不会允许外人欺负。

而这江寻之，更是可能威胁到陈世容的地位。

“你们在外面闹得厉害，让其他人看了笑话。”耶律平大步过来，伸出手递给地上的江寻之。江寻之捂住脸退到后面，耶律平看了会儿：“怎么？武成不喜欢我给你选的人，自己另有心仪之人。”

耶律平一拍手，脸上的表情令人寻味：“好！那咱们就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