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宁并未多在意这点，比起那给全天下人看得生辰典礼，她更宁愿和轩辕言窝在一处，好好的吃一顿饭，好好的赏一次月。然而，这段时间，她快连轩辕言的脸都记不清了。

不是真的太长时间没见导致的，沈清宁本来还没多想，渐渐的，察觉出身体的不对劲……

她恍惚间，想起怀孕的那时，渡世大师和她说过，就算解了毒，那毒也早就深入了血脉，对身体造成的伤害是无法逆转的……想来，现在就到了折磨她的时候了。

沈清宁心中并不慌乱，能够留下一个健康的皇子，看到轩辕言稳坐皇位，似乎没有什么可舍不得的了。

她的生辰，这回并没有什么花团锦簇，也没有成堆的礼物，但即便是这样的规格，也比如嫔拥有的要好得多。

如嫔心里嫉妒，但比起嫉妒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她自己不受宠，那是应该的，谁叫皇帝一直都没把她放在心上，但是皇后就很不一样了，本来被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物，此刻跌落云端，心中的滋味恐怕是很不好受罢？

如嫔来送生辰的诞礼，还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得意的，“皇后娘娘也不用太过伤心，自古帝王多薄情。且这全天下都是他的，怎么可能甘心只拥有一人呢？等那和亲的公主入了宫，皇后更加要放宽心，躲得了我一个如嫔，不一定能躲得掉第二个，第三个。”

和亲的公主？

沈清宁敏锐的捕捉到话里的重点，可却没有如同如嫔想象中那般伤心失意，甚至还有兴致打开她送来的礼物，略赞一番，“如嫔有心了，本宫很喜欢。”

如嫔像是提着剑来，却又捅在了一块豆腐上，叫她很是不畅快，匆匆敷衍了几句，带着人离开了坤宁宫。

杏儿和小巧自然是有许多想问的，但沈清宁都没有说什么，她们也不好开口，只忿忿不平的在心底编排轩辕言几句。

沈清宁并不是浑不在意，但想到什么，她苦笑一声，哪怕在意又有什么用处？倒不如，给彼此一个痛快。

轩辕言忙碌政务，最近又有许多事堆积在手，把昌公公心疼得不行，连番劝说，才叫他能够浅眠一阵。

他疲累上榻的时候，沈清宁却彻夜未眠，靠在床榻上，自己能够感受到身体一日比一日难捱虚空，却又不是她自己能医治的，羸弱感和心里的疲累交结在一起，叫她只想逃离这叫人抑郁的深宫。

屋子里只点燃一盏灯台，她借着这点烛光，摩挲着手里的小玉人。

小玉人本是有些粗糙的，但总被盘玩，显得有几分的温润。只是死物终归是死物，并不能寄托上沈清宁的不舍与挂念。

杏儿终究发觉到沈清宁的不对劲，她又总是有些迷迷瞪瞪的，胃口也变得极为不好，短短的日子就瘦了好些。

“娘娘，您究竟是怎么了？”

还以为她在为了皇上伤心，杏儿和小巧又是不住的劝说，白芷也切切的说了好些暖心的话，只想让她赶紧振作起来。

沈清宁对着三人微笑，即便显得有些柔弱，却也温和如初，“我没事，只是季节变化，有些不适应罢了，你们叫厨房这几日都给我做点清淡的……”

三人这才放下心，又要为她捏肩揉腿，沈清宁却不要她们在身边伺候，想要静下来看书，只叫留了一壶茶水。

即便是杏儿这般和她亲近的，也不好强行留下，“那娘娘有事就叫我们，我们就守在门外。”

沈清宁点点头。

白芷落在两人之后离开，离开前关门，深深看沈清宁一眼。

已经到了这种境地，沈清宁哪还有看书的心思，喝了杯茶水，忽然感觉鼻子发痒，连忙用帕子去捂，松开了帕子，看见上面一点红梅，不由得怔住。

本以为还能在宫中磋磨一段时日，多见轩辕言几面，这下看来，这具身子是不会给她留这么多时间的了。

那毒真的太厉害，本来也不至于留下这么大的隐患，可她偏偏要生下大皇子……生生的给自己添了更多的麻烦。只是即便知道这一点，沈清宁也从未后悔过一次，哪怕这条命不要，也定要留下孩子的性命。

她静坐着想了许久，也把帕子上的血迹处理干净，忽然走向书桌，研墨，提笔，打算给轩辕言留下一封书信。

沈清宁没有那么强大的心境，当面和轩辕言告别，也不想让他始终愧疚挂念，细细考虑之下，决定以别的借口来诉说这场离别。

她是聪明的。留下书信后，便只带着杏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宫中。

杏儿忠心耿耿，即便心里不安极了，却也一意孤行的要跟着沈清宁，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死人。

沈清宁忍不住笑，也觉得自己的决定无错。三个丫鬟虽然都算忠心，可只有这一个，忠心之余，把她当做世间唯一的亲人来对待。

沈清宁没有地方可去，稍一考虑，便去找了渡世。

不光因为这世上，唯一能救治她的人只有渡世，还是因为她的孩子也在那里。想到以后能和孩子朝夕相处，她心里的郁卒就减少了许多，离通城愈近嘴角的笑意也就越浓。

渡世对她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

看了眼她的脸色，察觉出不妙的地方，微微叹气，却也会宽慰几分，“留在本寺好好休养身心，总比留在别处要好得多，贫僧也一直没放弃寻找能医治娘娘的药材，若是幸运，还是能将娘娘治好的。”

沈清宁道谢，含着笑的道，“大师不必再叫我娘娘，叫我清宁便可。”

渡世一怔，仍然很快保持淡然，却也动了些心思。虽然有了一个得意的徒弟，但苏辉并未能继承衣钵。

沈清宁若是能……

渡世并不拐弯抹角，直接询问她是否有意做自己的徒弟，见她天赋和医心都是有的，想要留下一个传承。

沈清宁只呆了几秒，立即应下，能够做渡世大师的徒弟，是她难能的运气，干脆的跪下叫了声师父。

渡世抚着她起来，欣慰不已，更是不会藏私的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倾囊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