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眠慢慢的有了意识。虽然他的身体不能动弹，但他的眼珠子可以转动，透过他的眼神，瑶光能判断柳长眠是认出了他。

“柳镖主，你知道我是谁吗？”瑶光问。

柳长眠眨眨眼睛。

“丫头，你看看，柳镖主认出我来了。”瑶光转向风铃儿，兴奋的说。

“我看出来了，他是认出你了。”风铃儿很平静的说。

风铃儿的平静和瑶光的兴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瑶光是想也让风铃儿兴奋，或者，瑶光希望风铃儿很兴奋，很高兴。因为风铃儿高兴了，意味着柳长眠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瑶，瑶……”

柳长眠说话了，虽然只说了一个字，并且声音很弱，或者说，还没有蚊子的声音大。可对于瑶光来说，这是一个很好征兆。

“柳镖主，你是不是要说话？”瑶光问。

柳长眠对瑶光眨了眨眼睛。

风铃儿很惊讶，按照她所掌握的医理和她对于柳长眠的诊断，柳长眠是不该能开口说话。不过，毕竟柳长眠能艰难的说两句话了，风铃儿还是很高兴。

“瑶公子，依依……”柳长眠才说了几个字，就很疲惫了，他不得不停下大口的喘气。

“你刚醒来，先不要说话了。”瑶光说。

柳长眠摇摇头。慢慢的，他缓过劲了，说：“你要帮我照顾依依。”

“柳镖主，这个我恐怕不能答应你。”瑶光说，“你也知道，师姐现在和木仁昭在一起呢。”

“木仁昭，木仁昭不行，木仁昭……”

柳长眠情绪一激动，又昏了过去。

“柳镖主，柳镖主。”瑶光摇晃柳长眠的身子，柳长眠却始终没有反应。

“丫头，你看看，柳镖主这是怎么了？”

瑶光起身，用祈求的眼光看着风铃儿。风铃儿冷冷的看了瑶光一眼，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非常的不高兴。

风铃儿并不是讨厌柳长眠，她只是讨厌瑶光一涉及到和柳依依有关的事情，瑶光就忘记了自我。就像这次，瑶光本是去探听南傲天的事情，半途他却背着半死不活的柳长眠来了。有一时刻，风铃儿差点就说出在瑶光心中，柳依依的地位甚至高过瑶光的父亲瑶之仪。话语到了嘴边，风铃儿又咽了下去。

因为在一刹那，风铃儿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说出了这句话，或许自己的瑶光的心中地位一落千丈。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觉比男人灵敏。风铃儿又是一个聪明之人，所以，她并没有说出让瑶光难堪的话。

风铃儿看着瑶光，她是担心。如果瑶光一直这样，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未来的某一天，瑶光会因为对柳依依的这份情感而葬送的性命。

“丫头，你怎么了？”瑶光见风铃儿注视着他，怔怔的不动，便问。

“没什么。”风铃儿忙收过神，说，“你让开，我看看。”

风铃儿翻起柳长眠的眼皮，看了看眼珠。她又看了看柳长眠的舌苔，最后把了脉。

“怎么样？丫头。”瑶光在风铃儿身后催促道。

“他身子本就不行了。现在又收到了刺激。这次昏迷，比刚才更深沉了。”风铃儿摇摇头，说。

“你意思是柳镖主醒不过来了？”瑶光问。

“看他的脉搏和呼吸，像是不能醒过来了。可是，我把脉的时候，感觉到他的脉象中隐隐有一种求生的冲动。很是奇怪。”风铃儿不解的说。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啊。这有什么可奇怪了。”瑶光说。

“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风铃儿说，“人的求生本能是潜意识的反应。这么说吧，人只有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忽然遇到突发的状况，本身会做出超乎常情的举动，这是人的求生本能。可是，他这种情况应该不是一时半刻了，他的求生本能应该早就消耗殆尽了。按理说，可是，我分明又感觉到了他体内有一股不安分的力量在游走。”

“丫头，你身上还有‘回力丹’吗？”瑶光问。

“不能再给他吃了。‘回力丹’虽然是补药，可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再给他吃这种药我怕引起相反的效果。到时候，会加速了他身体机制的死亡。”风铃儿说。

瑶光对于医理这方面一窍不通，所以，风铃儿说的话他不能不相信。可是，他又不甘心眼看着柳长眠慢慢的死去。

看到昏睡中的柳长眠，瑶光就不自觉的想到了柳依依。这段时间，由于家里的突发状况，瑶光已经好久没有想到柳依依了。没有想到，并不代表柳依依已经从瑶光心里走出来了。恰恰相反，时间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它可以冲淡一些事情，比如记忆，比如印象。但是，它同时也酝酿一些东西，比如思念。

随着时间的流逝，瑶光对柳依依思念之情是有增无减。只是，每当心里想到柳依依的时候，瑶光会用其他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知道，当下自己在思念柳依依是一种错误。因为瑶光已经开始接受风铃儿的情感了。他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去伤害另一个女人。

只是，当柳长眠出现在他面前时，瑶光却不能不想柳依依。

“丫头，要不试试吧。”瑶光说，“反正咱们已经束手无策了。与其毫无作为，不如拼一把。”

“好吧。你既然想好了，我听你的话就是。”风铃儿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瑶光，说，“里面还有三颗‘回力丹’，你看着用吧。”

风铃儿转身走了。

她觉得房间里太热了，她的心很烦躁。她需要到外面，吹吹冷风，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

当夜无月，但繁星满天。

风铃儿坐在一株海棠树下，依靠着海棠树，抬头看着上下的星星。

她好久没有看星星了。甚至于，她已经忘记了曾经自己看过的那些美丽而又漂亮的星星了。

为什么？我到底是为什么？风铃儿问自己，也问清风，问繁星。

她很想知道，自己离开“厉阴谷”，追随着瑶光东奔西走，到底值不值？

瑶光看打了风铃儿的离开，他并没有阻止她。瑶光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风铃儿心里的不痛快了。自己是所以烦恼的祸根，可是，自己又束手无策。

瑶光深深的叹了口气，从药瓶里拿出两个“回力丹”，照着刚才的样子，他把“回力丹”捏碎，然后用水冲着，喂柳长眠服下。

过了一炷香，奇迹出现了。

柳长眠再次睁开的了眼睛。并且，柳长眠的这次的精神头比刚才要好些，至少瑶光从他苍白的脸中看到了一丝丝的红润。

“瑶公子，我要死了。”柳长眠说。

“你不要害怕。丫头的师傅可是一个神医，丫头能治好你的伤。”瑶光说。

柳长眠摇摇头，说：“瑶公子，没用了。治的病，治不了命。我看到了他，我知道我就要死了。”

“柳镖主，你先不要说话，你休息一会吧。”瑶光说，“我去给你弄点稀饭，你一定饿了吧。”

瑶光起身要离开，柳长眠一把抓住了瑶光，瑶光看着柳长眠，柳长眠摇摇头，说：“公子，你不要走，我有话说，现在我不说，以后我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柳长眠的情绪很激动。瑶光想如果自己现在离开，定会刺激到柳长眠。万一柳长眠在昏迷过去，可就麻烦了。

“我不走了。柳镖主，你别激动，你有话慢慢的说，我听着呢。”瑶光说。

“我要死了。”柳长眠说，“我有罪啊。我现在忏悔，你们能原谅我吗？”

瑶光看着柳长眠，柳长眠并没有看瑶光，他的目光看着房顶，可是，瑶光感觉柳长眠又不想是看房顶。柳长眠像是看过往，因为瑶光从柳长眠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柳长眠的痛苦和不安。

“我有罪啊。我杀了人。我不该动手，可是，他就在我身边，我不动手他会不高兴。我不能让他不高兴，我就杀了你。”

“你杀了谁？”瑶光问。

“我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柳长眠说，“那天下着雨，我，还有辛归，南傲天，我们三个人，我们追了一路，终于被我们追到了，南傲天先动了手，我不能不动手。我们三个人，用了半个时辰，杀了三十条人命。那天的雨很大，很大。那雨仿佛下了一个世纪，仿佛还要下一个世纪。”

“你到底杀了谁？”瑶光问。

瑶光觉得，柳长眠似乎在向她说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并且，瑶光听到有南傲天的名字，所以，瑶光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铁山阻击案”。叶飘零说过，当年，那些冒充西夏人的杀人在铁山伏击大宋四大才子的时候，也是一个大雨磅礴的晚上。莫非，柳长眠说的事情和“铁山阻击案”有关系？

“我杀了谁？我杀了不该杀的人。我并不知道我要杀他。他是好人，他是大宋朝的大好人。我很后悔啊。我该死，我想恕罪，你能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