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听的琴声,伴随着空中圆月,格外的动听悦耳。
赵郦笙抱着双膝,坐在凉亭边的木椅上,抬头望着明月,影现在半空中的是云姨的略带忧伤的脸庞。
上次见云姨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记不清了。
琴音落,周围瞬间寂静。
吏思铭起身走到凉亭内,看着赵郦笙对着月光发呆,脸上带着少见的落寞的神色。
他亦抬头望向空中,皎洁明月,想到了什么,再看赵郦笙的时候,眸中情绪带了些许复杂。
平常人家的女孩,在她这个年纪不该有这样的表情,思及至此,吏思铭身形一转,落座于亭中石凳。
“听闻你在魏国一舞倾城,遭众大臣上书。”
思绪被吏思铭的一句话带回,她白了一眼吏思铭。
明知故问。
吏思铭嘴角微微向上扬,看来是说中了。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赵郦笙毫不客气的回了他一句。
她起身来到凉亭中间,端起茶杯要喝水,却被吏思铭压住了手。
修长的手指,压在了她的手腕上,带温度的触摸,引的赵郦笙心底一颤,她猛地错身,隔开了两个人距离。
气氛瞬间僵硬。
吏思铭突然轻笑一声。
“茶凉,对身体不好。”
他说完重新拿起一只茶杯,端起温在碳炉上的砂壶,倒了温热的茶水,把茶杯递到了她的身前。
赵郦笙一愣神,不是没有人对她示好,只是这人是他,就不得大意,毕竟这人和她不是一路人。
“你有什么企图?”
吏思铭听了觉得好笑,这段时间相处下下,发现她就像一只刺猬。
外表冷漠,内心比谁都脆弱。
“放心,我并不打算吃了你,不用这么防着我。”
赵郦笙才不会因为他这句话,而放下心防,她端起吏思铭给她倒的茶水,看向他的眼神仍然带着防备。
吏思铭微笑看着她喝下了茶,忽然道:“糟了,刚刚手脱了,迷魂散掉进去了。”
他刚说完,赵郦笙就把茶杯甩到了地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欲怒瞪吏思铭,却发现浑身并没有不对劲,又见他笑出了声。
“吏思铭,戏耍于我,你很开心是不是?”
见她真的生气了,吏思铭微微摇头。
“并没有,只是见你刚刚都快要哭出来了,所以才开了玩笑而已。”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可气。”
赵郦笙才不会相信他。
“别一副看谁都不信的样子,在下还是能让姑娘放心的。”突然的咬文嚼字,特别是在‘姑娘’二字上面加重了音。
赵郦笙听了这话并没有生气,他说的是实情,自己向来逢人只说三分话,却偏偏在这人的面前失了防备之心。
这要不得。
“你究竟想说什么,直说就好,不用拐弯抹角。”
皎洁的月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带了一层柔和的亲切感,和她说话清冷的声音尤为不符。
“你来赵国意欲何为?”不经意的一句问话,让赵郦笙神色一凛。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走到了凉亭边,又抬头看着天空,月亮越明亮,它周遭的星星就会越暗淡,就好比高高在上的云姨和星光惨淡的自己。
并没有让吏思铭等,她直言。
“我要做什么,不需要向你报备,吏公子是不是操心过头了?”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言外之意,不需要他多管闲事。
吏思铭起身走到琴边,手指轻轻划过琴弦,动听的琴音穿透宁静的夜晚,传到了各个角落,就连正在鸣叫的蛐蛐也都静音了。
赵郦笙转头看着他想做什么,只见他轻启薄唇。
“其实你可以再舞一曲,专门为我,或许我可以帮你。”
想起之前魏国一舞,知道他这是在暗讽她,更是让她讨好他之意。
“你走,在我没有发怒之前,走。”
赵郦笙转头不再看他,气得胸膛起伏不定。
这样的赵郦笙才有了人气,不似刚刚,像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这次吏思铭真的起身就走,在经过赵郦笙的时候,道:“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慎重考虑。”
“哼!休想。”赵郦笙微怒,赏了他一记白眼。
吏思铭轻笑出声,直到回到房间,脸上都带着轻松愉悦的神态。
小童疑惑。
主子不是应该生气吗?
若不是亲耳听见了那人对少主不敬,他都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可是这满脸愉悦,一副我心情很好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小童退下的时候,脑中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一转头撞到了门板,让本就心情不错的吏思铭不禁笑出了声。
小童眨了眨眼睛,一脸囧样看着吏思铭,这么笑他,很好吗?
吏思铭挥挥手,并没有说什么,他也就退了出去。
在小童退出去之后,目光落在了琴弦上,久久之后才道了一句。
“有趣。”
赵郦笙在吏思铭走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思量着他说的那句话。
他会帮助自己。
这句话的诚意有几分,而他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帮助自己?
自己假冒他名,让魏国灭亡,晋国国乱。
换作是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帮助一个给自己闯祸端的人。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赵郦笙揉了揉眉间,事情不算特别坎坷,却也不算是多么的顺利,需要计划好每一步才能做到云姨的期盼。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轻微异常声响,紧接着晃身进来一人,单膝跪在她的身前。
“宗主的信。”
那人并没有多余的言语,把怀中蜡封的信条双手递给了赵郦笙。
赵郦笙攥了攥手,才接了过去,打开后看到里面的内容,眉头紧皱。
“时间紧迫,尽快行事。”
简短的八个字,让赵郦笙心急,更有一丝的失望。
只是交代了任务,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恍惚想起刚刚在凉亭时候,吏思铭给她的那种直达心底的暖意。
她要不起的感觉。
信条揉成团攥在手中,瞬间变成灰末飘落到了地上。
赵郦笙起身来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后,却不知道该写什么。
思虑再三,放下来笔,肩头松垮,对着来者挥挥手。
“就说我知道了,退下。”
屋内再次只剩下她一人,她的手指轻轻摸索着自己的下巴,想着如何打入赵国内部。
脑中一直回旋着三个字:吏思铭。
既然他说要帮助自己了,这样的好人才,白白浪费了岂不可惜?
只要不再坏他的名,各取所需,他也不至于再三纠缠于自己了吧。
李幕野心极大,欲统一六国。
想他一个小小的晋国,还在妄想空想,简直是痴人说梦。
既然之前李幕叫戚居奇暗杀与她,那她就没有必要心软,更何况心软要不得。
人各有志,各司其职而已。
况且野心极大且自负之人,往往都会不得善终,更不巧的是遇见了她。
赵国国主,赵冕这人心思不在朝政,必须攻其缺点,才能一举成功,这点不难。
而此刻李幕正站在军事图前,看着接下来欲攻克的地方。
若直逼赵国国都,胜券在握,能让赵国国主亲自挂帅,那擒得赵王,赵国自然不攻自破了。
戚居奇战败,而那个吏思铭,是两个吏思铭双双消失在战场上。
李幕疑心较重,虽然在和吏思铭接触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可究竟是为了什么,李幕暂时想不通,眼下征战已经开始,容不得他退缩,也退缩不得。
这六国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吏思铭,你是人是鬼,我一定会把你揪出来问清楚。”
吏思铭已经成了李幕的一块心病,当初他可以助自己拿下魏国,以如今的形势来看,他定会临阵倒戈,助赵国来攻打自己。
届时两人再相见之时,必然会在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