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南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们刚刚在这个街角相遇,还没来得及说话,萧谓就冲了出来。
此刻萧谓又一次斩钉截铁地否认安溪桥还活着的事实,季泽南越发怀疑。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他指着自己轻声问道。
女人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言不发地轻轻摇头。
“季泽南,你听不懂我说话吗?”萧谓俨然一副维护自己女人的模样,将季泽南拉开,“她叫陆佳华,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她。”
他逼近眼前的男人,几乎是怒不可遏地低声嘶吼:“你害了溪桥一个还嫌不够?”
“我和溪桥的事情与你无关。”季泽南提高了音量。
他素来看不惯萧谓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再怎么说,安溪桥喜欢的也是自己,而不是他。
两个人之间即便有对错,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置喙。
至于他说的明媒正娶,季泽南倒是多了几分疑虑。
他说得笃定,神情也与当初宣称安溪桥之死时有些不同,如果说那时是愤怒和痛苦掩盖了某些谎言,那现在却是完全的胸有成竹。
如果眼前的人就是安溪桥,只能说明,萧谓给她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并接受了这个身份成为了他的妻子。
但是这一点,安溪桥竟然欣然同意了?她对自己的爱已经不存在了吗?
还是……陆佳华真的是另外一个女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思念成疾,才会如此执拗地相信她没有死?
季泽南难掩失落地低头,余光却扫到女人的右手。
她此刻站在萧谓旁边,用右手轻轻拽着他的衣角。
季泽南内心一震。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少年时,每当安溪桥觉得自己好像生气的时候,她就会像这样轻轻拽一下自己的衣角,而季泽南的心就会瞬间软了下来。
她拽自己衣角的时候,拇指和食指会微微错开,另外手指的指甲会紧张地轻陷进手掌。
现在陆佳华的这个动作,与当初安溪桥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她一定是安溪桥,她一定是那个和自己度过了十二年光阴,却没能换来自己珍惜的安溪桥。
季泽南不知不觉眼眶微湿,几乎没听到萧谓狠狠咒骂的那一句是什么话,茫然地看着两个人走远才恍然察觉。
她是安溪桥,可是她到底是不记得自己,还是不愿意记得自己?
察觉到手上的重量似乎减轻,季泽南后知后觉地想起,刚一见面时,自己把手里那捧花递了过去,而安溪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满天星是她最喜欢的花,他是记得的,只是结婚后,他不曾为她准备哪怕是一点点的浪漫。
而她肯接过花又代表了什么,季泽南发现,他越来越难克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你买的?”萧谓发现安溪桥手上的那捧花,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安溪桥点头。
“溪桥。”萧谓叹气道,“那家店根本没有这个颜色的花束,你就别瞒我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还是希望她亲口告诉自己。
安溪桥顿了一下,声音又开始变得轻飘飘的:“我不知道是谁送的。”
“你真的不知道?”萧谓严肃地问,像是在审问犯错的小孩一般。
“它……它们一直是放在门口的。”安溪桥瘪了瘪嘴,似乎很快就要哭了,语无伦次的,“我不认识那个人……”
“好了,别哭别哭。”萧谓一见她这样就立刻投降了,“我相信你,乖。”
但他心中却已经有了结论。
这花,分明就是季泽南送的。
看来警告他不要再纠缠还真是应景。萧谓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看来是察觉到自己没有上当,沉不住气了。
其实季泽南也分明知道这样做有点愚蠢,可是他真的忍不住想要见安溪桥的渴望。
那天他看着佣人摆过来的鲜花,忽然就想到自己和安溪桥结婚那么久,他竟然一次花都没有送过她。
于是便想了这个主意,每天在萧谓走后放一束她最爱的花在门口,按了门铃就走。
时间长了,安溪桥自然好奇,所以才会找借口出去逛,为的就是想知道那个送花的人是谁。
其实她心里也有预感,她喜欢满天星这件事,连萧谓都不知道,而季泽南应该是知道的。
她当然没有忘记季泽南,只是她依然不想面对他。
收到花之后她内心有很大的波动,仿佛当年那个别扭又对自己好的泽南哥哥又回来了一般,可同时她又有些恍惚,季泽南分明是那个折磨她的恶魔,他怎么可能对自己示好?
直到她在街角真的遇见他,还发现他手里捧着一束花时,她才真的相信是他送的花。
一时间两人都呆愣在了原地,季泽南怕刺激到她,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最后竟像少年时那样不自在,别着头把花递了过去。
“送你的。”他低声说。
安溪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花。
那一刻她眼里的清澈又让季泽南觉得她是清醒的,不禁更加疑惑。
她觉得时光倒流一般,仿佛他们回到初相遇的年纪,仿佛她并没有经历中间那些折磨,仿佛这个动作是自然而然的,不需要做过多的考虑。
泽南哥哥对自己好,自己也要好好接受他的好。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可是萧谓冲过来义正言辞地斥责时,她又有些恍然了。
她知道她的病一直没有好,这几天,只要仔细一想,她就觉得头好痛。
但她知道,她不能和萧谓说实情,她需要蒙混过关。
萧谓并没有怀疑她的伤心哭泣是假的,他以为她只是在埋怨自己的不信任。
但对季泽南的恨意却更加深刻,他万万不能让这个男人搅了自己的局。
偏偏他又知道,季泽南的商业手腕了得,而自己刚刚接手公司没多久,分明无法与他硬碰硬。
万一因为溪桥的事惹恼了他,自己仿佛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那就只有侧面出击,让他死心了。
萧谓这样想着,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去和老爷子说,我把小公子接到国内来玩一阵。”
小公子,他的儿子。
一想到他的儿子,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绚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