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河环视了一圈，屋内的环境不似他离家时那般整洁，反而飘散着一年久没有人操持的霉气儿，而他爹的脚边，已经抖落了不少烟灰。
楚父见到楚天河的第一眼，第一个动作就是想将手上的旱烟杆子，往身后藏去。
因为老是抽烟这事儿，楚天河不少担心他的身体，每次回来都会念叨他好久。
随后，只见他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眼神中的期盼和自责交织在一起，干枯起皮的嘴唇子上下碰了碰，却还没等说出话来，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已经流了下来。
楚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扭过头去，用布料粗糙的衣袖，快速的擦了擦脸，然后神情复杂的开口道。
“儿啊！你回来了啊，你怎么回来了呢！不是说不用你回来吗？”
楚天河深深的看了父亲一眼，这一刻他心中十分笃定，家里一定有大事瞒着自己！
“爹，大伯他们一家还没有回来？”楚天河面色焦急的询问。
“这……这才几点啊，村里的广场舞都还没散场呢。”
楚父不敢看楚天河的眼睛，只得别开眼去，结结巴巴的回应道。
楚天河见父亲还不肯说实话，拿出手机来对着他爹，又问了一遍：“爹，现在都快12点了，哪家广场舞要熬夜跳啊？你给我说实话，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楚父明显慌了，语气变得更结巴了起来：“这、这、你大伯他们、最近吧，好像是迷上了打牌，现在没准、没准在谁家打牌呢，对，在打牌。”
打牌？
大伯迷上也有可能，大伯母那个性格，断然不可能喜欢打牌。
就算是又一万个理由，大伯母也迷上了，那小玉呢？
这么爱学习的小玉，会迷上打牌？
“爹，你和我说实话，咱家到底咋了，大伯他们一家呢？”楚天河拉下脸来，冷声质问。
“没、没有啥，你大伯最近就好这一口，你别管了，在村里又不会说啥事儿，你赶回来吃了没？”
楚父想转移楚天河的注意力，奈何楚天河今天就是抱着，打破砂锅也要问到底的态度。
“那好，我信你，他们在哪打牌？我去寻他们去。”
“寻什么寻，他们爱玩就让他们玩玩呗，你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懂事。”
楚父背着手背对着楚天河，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声线颤抖的严厉。
“行，你不和我说，我去别地儿问问去。”
话罢，楚天河就直接出了门，村里就这么大点儿，谁家这个点还在打牌，但凡是一个在村里生活的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大不了他就一家一家的找！
楚父见他急匆匆的背影，也连忙追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了，客厅还亮着灯的邻居家，楚天河想都没想，直接敲了敲门，就往里面去了。
一进门他就看见老王叔在客厅里，泡着脚，看着一部谍战片。
“王叔，泡脚呢？”
楚天河进屋熟练的打着招呼。
“哟！天河回来了？快过来坐。”
老王叔脸上笑容满面，一边动作麻利的擦了擦脚，一边抬手指向身旁的小凳子。
“王叔，您就别和我客气了，您该忙就忙您的，这么晚过来，我就想和您打听个事儿。”楚天河摆了摆手，直接表明了此行的目的。
“啥事啊？你说，王叔要是知道的绝对不诓你。”
“王叔，是这样的，我不是刚回来吗？在家里没看见我大伯一家，我爹说他们都去打牌了，我这儿也没见着人影，想问问您，他们都爱去哪家打牌啊？我好去寻他们去。”
“你大伯一家？”王叔的脸色变得诧异，随后低声嘀咕道：“你大伯不是去镇上看病了吗？你大伯母和小玉也……”
此时，刚追上来的楚父，才火急火燎的跑了进屋。
王叔一看见门口喘着粗气的楚父，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于是就赶紧把最给闭上了。
即便话只听到了一般，但楚天河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也满是焦急的神色。
“爹，到底是啥事？大伯病了？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楚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这……”楚父看了看楚天河，又低头看了看脚尖，欲言又止。
“爹！我都回来了，你都不打算和我说实话吗？”
楚父见是在瞒不下去了，只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突然有一天，楚大伯在田地里耕作的时候，直挺挺的就倒了下来，然后就被直接拉去了县城里的大医院。
检查后发现，是因为楚大伯的脑子里，长出了一个瘤，人现在是醒过来了，但要是不动手术切除掉这个瘤的话，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去了。
目前医生的态度比较乐观，且发现得比较及时，切除过后的康复率比较高，但手术费就要三十多万！
自从一家人把楚天河养出来之后，就全心全意的为楚玉攒嫁妆。
但是这些年来，攒下的钱，也就七八万，根本不够手术费。
这手术又拖不得，所以在万般无奈之下，楚玉才会想到去赚钱，辗转又被骗去云城当小姐。
“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你，是因为你大伯说，你现在在城里的生活压力大，再成为你的拖累就不好了。”
楚父说到这，语气不由梗咽了起来：“大伯还说了，这病不治也行，除了还有些放心不下小玉，这辈子也没什么念头了，正好小玉的嫁妆钱，能给她一个保障，小玉要是向你一样读书也好，嫁人也好，有她娘在，他也不必过多担心。”
为家里操劳了一辈子的大伯，怎么就这么傻！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优先考虑我的情况！
楚天河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此刻的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大伯在他心底，是犹如父亲一般的存在啊！
自打记事起，就为他的成长一直保驾护航。
但他在外面这些年来，不说难熬的那几年，就算是日子好起来的时候，他也没有主动的，认真的关心过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