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言犹豫了半晌，慢慢地蹭到了左以墨的身边，然后，伸手抱住了左以墨，这个让她心疼的男人。

怀里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半晌传出嘶哑的声音，“苏意言，你不害怕吗？”

怕吗？苏意言这样问自己，怕。

这是她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当然怕。

“怕啊，”苏意言苦笑了笑，“但是更怕你会难过。”

“对不起，让你想起这些。”

左以墨沉默了，片刻之后手掌狠狠地搂住苏意言的腰肢，力道越收越紧，他闭了闭眼，哑声道“谢谢。”

谢谢你不是同情，而是怕我难过，谢谢你，即便是怕，也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那一场屠杀，被外公镇压下来了，我被他们带走了，半个月之后，外公托人送进来了一只HC16，当时最新研发的兴奋剂。他要我，带艾丽丝的人头回去。”

“我去找了艾丽丝，找到她的时候，她跟我的那个所谓的兄长在跳舞。”

“我明明知道是她杀了我的父亲，可是那个当口，我怎么也没办法下手直接杀了她。我问她，两年的追逐都只是做戏吗？”

“她很高傲的告诉我，是，她只是在做戏，她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她说，她是为我而来，目的，就是为了覆灭安德烈家族。因为她的父亲，需要这么一个功绩，来扬名于世。”

“然后，她要杀了我。”

“她说，我的存在是她的侮辱，她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居然曾经对一个私生子卑躬屈膝，这是她的侮辱，以我的性命，才能洗刷。”

左以墨的唇角带上一抹自嘲的笑，“我做人也确实够失败的，我这辈子喜欢的第一个女人，只是为了覆灭我的家族，只是想杀了我。”

左以墨阖眼，记忆穿越过漫长的岁月长河，落在了最后的那一天。

他看着那时候的自己，眼里弥漫起的深深的绝望，他看到年轻的自己手里的枪指向了懦弱的兄长，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听到自己的声音，眼里浮动着破碎的希望。

“艾丽丝，往这里开一枪，对准了。今日，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他，你滚出意大利，不然，我再见你一次，就杀你一次。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不死不休。”

伴随着话音落地的，是艾丽丝眼睛都没眨一下的扣动了扳机。

有鲜红的液体弥漫过左以墨的世界，他最终是输了。兴奋剂的强大作用让他的精神兴奋，他看见年轻的自己眼里的最后一抹光彩，完全沉了下去。

生来不能见光的人，那就只好，永坠黑暗了。

“我在医院躺了一个半月，”左以墨疲倦地靠在苏意言的胸口，很奇妙地，他也有觉得累的那一天。

“那颗子弹，距离心脏，差了0.01公分，医生说我命大，偏离0.01公分的百分之一的存活率，我居然活了下来。”

“至于顾远，艾丽丝追了我多久，他就追了艾丽丝多久。他是个孤儿，我来华国之后，在大街上捡到他的，然后收养了他。”

“你问我陆锦尘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因为他是帝都陆家的嫡孙，换句话说，他是左余盛夫人的亲侄子。”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左以墨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你现在明白了吗？为什么我说，你想进入我的世界并不是那么容易，而一旦进来，我也不会再放你出去了。”

苏意言一怔，身上的动作一僵。

左以墨苦笑了一下，松开了搂着苏意言的手，自床上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意言，最终还是顺从了内心地俯身在苏意言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我从来不是舍己为人的人，我付出一分，就会要求别人报答给我一分，如果得不到，我宁愿毁掉。”

冰冷的唇离开了苏意言的额头，左以墨看着苏意言，露出了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容。

“苏意言，我再给你最后的一个机会，离开，或者留下。”

“如果你留下，此后苦海无边，回头无岸。”

左以墨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苏意言却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左以墨最后的话说的很清楚，三个月的时候，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答应了就是不能反悔的事情了。

她并不怀疑左以墨这句话的真实性，再无头脑的人，她也知道教父这两个字的含量，可不是每一个有钱的良民，都有资格被称为教父的。

苏意言翻身倒在床边，要离开吗？比起复仇来说，其实左以墨这样的家庭，会更让她无所适从。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她奢求平静的生活，却并非毫无傲骨，所以在自己想要的生活被林风毁了之后想要复仇。

可是想起来，似乎从重生过来之后，她都很少主动地去想这个复仇。

是不想报仇了吗？

苏意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自己问着自己。下一刻她就自己否定了自己。

想，怎么不想？他们上辈子欠的，还有这辈子给她的刁难，难道就要任他们这样继续下去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试镜以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显示着苏意羽和林风根本不会放过她，她不可能坐以待毙。

诚如悦姐所说，现在的每一个人，在刁难她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提起左以墨。

这一切的来源，是因为左以墨发布会上，宣布的身份是女朋友。

这个圈子并不能以常理来看。

痴情被称为愚蠢，我爱你只是随意就能吐出的话语，花心才是常态的娱乐圈，左以墨这样的人，在出席了发布会之后，他就已然被打上了愚蠢的标签。

这一切，都和她苏意言有关。

不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左以墨即便是发布会上什么都不说，仅仅一个合作伙伴，就能将接下来所有的风浪都甩给苏意言。

事实上，在答应左以墨的时候，苏意言已经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包养这个词，在娱乐圈这个地方，一点都不新鲜了。哪家小明星突然爆红，不是自蹭热度，就是背后有人捧。

这个背后的人，谁都知道，说来说去脱不了“干爹”“包养”“地下情人”这些听上去让人不喜欢的词。

可是左以墨最终的做法出乎苏意言的意料，他将她摆到了台面，向所有人宣布，这是他正式承认的女朋友，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左太太。

左以墨愚蠢吗？并不，他当然明白摆在台面上之后，所有的流言蜚语他要替苏意言担当最低一半，但是他还是做了，义无反顾。

那么，这个时候，她真的要离开左以墨吗？左以墨自己提出来，如果她决定走，他会保护好苏意言，恶性舆论绝不会打扰到苏意言。

苏意言相信，左以墨真的会这么做，即便代价是他可能会被所有人批的一文不值。

这个男人，从来不喜欢多说什么，背地里却默默地做好了所有，然后从容不迫地陪着她，告诉她一切不用操心，有他在。

苏意言何其有幸？能在心如死灰之后，碰上一个左以墨。

左以墨的话说的很分明，他对她有感觉，那么她自己呢？

窗外晕黄的灯光打进漆黑的屋子里，打在了苏意言的枕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