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衣紧跟其后，心力交瘁地对着耶律构大吼着说完了那句话。耶律构将陈世容拥入怀中，脸上只有两行泪水。清泪渐渐落下，并非男儿不落泪，不过是未到伤心处。

“将军，您怎么不来早一点？公主一直在等着你啊。难道您真要看着她嫁给耶律大将军吗！”阮青衣离得远远的，站在庭园门口处。她演技极佳，没有人怀疑她不是出于保护公主才如此说道。

阮青衣凄凉地笑着，笑声清脆。可这笑声对应着井边陈世容的尸体就有些惊骇了。她的眼神一下改变，从原本的悲伤变成痛恨，充满了嗜血。她抿嘴邪笑着，邪气十足：“将军不愿意替公主报仇，我去！”

一身青衣的女子如同轻雁一般身形轻快地跑了出去，仿佛在这院落中只是掠过。耶律构看也不看旁人，只沉浸在爱人的死亡之中。直到阮青衣去了许久之后，外面发出一声尖叫。

到处都在叫喊着“杀人了，杀人了！”，而这小院独爱独成一方天地，充满了落寞和死亡的寂静。下人们瑟瑟发抖，被这安静吓得大气不敢出。越是恐怖的环境就越是安静，在无声的环境下将每个人的恐惧放大。耶律构挑起眼睛，看向最近的那个人。他手上还捧着凤凰霞帔，喜庆的大红色夺目。

“好一个耶律清，明知道我辽国厌弃龙啸习俗，居然用的凤冠霞帔来娶云霞。”耶律构嘲讽一笑，他早该想到的。耶律清怎么会真心实意对云霞，多年来他看云霞都是用鼻子出气，根本看不上眼。辽国人婚礼通常是着黑白圣物，围绕白塔对膜哒天神祭祀。只有龙啸才是凤冠霞帔，两国多年不合。在辽国使用龙啸的习俗，通常会被人误会为娶小妾。知道的人是云霞公主下嫁，不知道的还以为耶律清添了一房暖床的奴隶呢！

可是……逼死云霞的不仅耶律清，还有自己。

耶律构笑了起来，常年不苟言笑的男子突如其来的笑容让每个人背后发毛。领头伺候的人出了一身冷汗，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为自己活命而挣扎着解释道：“武成将军，不关我们的事啊，是耶律大将军让我们把这些东西送来的。”

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人，耶律构并不看，他们在耶律构的眼中已经是死人。

“是吗？”耶律构看起来像是体谅原谅了大家。他继而一手拔出手上的刀：“可是云霞都死了，你们这群人又有什么理由活着？”

手起刀落，整个院子中全都是惨叫声。血液浸透了梨花树下的土地，鲜血一直流到了小院门口。翩飞飘落的白色梨花花瓣与红色的泥土沾染到一起，曾经干净美丽的梨花也带了血腥。像曾经贵为公主、高高在上的陈世容，也像曾经身为武成将军，忠诚进德的耶律构。

他们……都回不去了。

这世界上最容易变的就是人心，无论曾经如何，经历了世事的折磨总会变得面目全非。昔日夙蕴娆最爱少年郎身上的意气风发，可后来的日子久了，遇见的人多了，也开始觉得人心易变，当初的那份单纯更应该百倍珍惜。

被雷星射带着出来完成夙蕴娆任务的只有五个人，从阴阳将中挑选出的第一批领头人。他们彼此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骇，耶律构是一名良将，哪怕他们身为龙啸人也敬重耶律构。可从今日来看，耶律构却大肆屠杀下人。

院落中的血迹惊心动魄，耶律构刚查探到一丝气息看向房檐上，那道气息就消失无踪了。耶律构将陈世容放在床上后离去，在屋顶的无疆一把打向自己旁边的学生：“让你们好好学闭气，刚刚都差点被发现了。”

这次出来夙蕴娆和墨陵承分工进行，由夙蕴娆同雷星射和无疆领五名阴阳将在将军府接应，而墨陵承则带兵外攻白玉城。

瓦片轻轻响着，小小的声音却落在了夙蕴娆耳中。自从她看见梵天舞女通了傀儡术后便五感异常灵敏，雷云射和阮青衣同排而来，踩在屋顶上犹如踩水只带起一点点波澜而后归于平静。

“公主，耶律构去前面了。”阮青衣同雷云射已经布置好，前面已经有了一具“阮青衣”的尸体，替代她死遁。

夙蕴娆点点头，突然明白了雷云射同阮青衣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们两人间若有若无地有些暧昧气息。夙蕴娆看破不说破，夸赞着阮青衣：“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接下来就看耶律构了，是继续替耶律清鞍前马后，还是到龙啸阵营之中。

白玉城一连好几天都是好日子，唯独这日天空之中的卷卷白云变暗，乌云蔽日，风沙都从白玉城外吹进。城中的百姓收了摊，也没有想着去武成将军府讨一杯喜酒。红色，全都是红色，仿佛是小院之中的血色蔓延到了前厅。

耶律清不屑地踩在地面上青衣女子的尸体之上，用脚使劲踩着。直到那身体下的空地全是血色：“来人，将她拖出去喂本将军养的宠物。”

不过小小的下人，一个婢女，谁又会在意？满堂的宾客大口饮酒，互相恭贺，好不热闹！耶律构冷着脸，一如这许多年一般。曾经是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只有冰冷冷倒心中一片赤诚的少年，而如今是看万物都没有感觉，真真正正的冷酷无情。

“呦，阿构来了。”耶律清端了杯酒对着耶律构举起。

耶律构从他手中的酒杯看向地上那青衣尸体被拖出去后留下的一长道痕迹。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下人是云霞最喜欢的。最初他不同意这个女子跟着，云霞闹了许久。她伺候云霞也尽心……

“耶律清，那是云霞最喜欢的婢女。”

耶律构淡淡说道，继而上前一步：“云霞不喜欢凤冠霞帔。”

“可她还是得嫁我。”耶律清凑过去在耶律构的耳边说话，控制着音量只有耶律构能够听清：“不然你希望我在这么多将领面前告诉他们云霞公主已经失身了吗？”

“噗”一声闷响，一把匕首全部没入了耶律清的身体。他退后一步，自己的肚子上只露出了个匕首的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