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泉激出万丈高，白骨森罗现人间。

......

光线略显昏暗的房间中，十一猛然间睁开眼，神色极显狰狞。

痛！

头好痛！

一股股好似海水滔天，欲要倒灌世间的痛楚向他疯狂砸来，叫十一忍不住有种拿头撞钟的冲动，希望能以那可以振聋发聩的清明钟音，以毒攻毒，来让自己此刻处于一片混沌的脑子，痛觉抵消，清醒过来。

十一使劲挤了挤眼睛，可是视线依旧模糊。

想要出声询问这是哪，却张嘴无声，喉咙里好似才被火烧过一样，这会除了干裂和积满灰烬的疼痛感之外，再无他感。

十一想要伸手撑着自己，坐起身来，谁知才一动弹，整个身体就传来了同头痛一样的撕裂痛感，疼得他浑身直打哆嗦，赶忙撤去身体力道，才稍稍好受了些。

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后。

脑海中的痛感才不如之前那般强烈。

脑袋恢复了些许清明后，十一立即开始在神魂中搜索甘郄，并小声叫了他几声，甘郄始终无回应。

很快他就面色难看起来。

此时他的神魂中，甘郄对他发下神魂重誓后，所印刻下的那道神魂印记，已经不再清晰，而是模糊不堪，若有若无，看起来随时都会消散掉。

十一犹不死心，又出声叫喊了一声“甘郄”，但却只有极淡回音，并无回应。

甘郄应该不会是在趁他昏迷的时候，寻找机会和方法，将他所发下的神魂重誓印记抹除掉，只怕发生了什么他所意想不到的意外。

十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转头向四周望去。

结果看到一个让他极为陌生的环境。

木制的房梁结构，房顶是用泥草坯堆砌而成，墙壁也是如此，墙上挂着一把硬弓和一个箭袋，窗边照阳的地方，还挂着一些腌制过的风干肉干。

他身上盖着一床花被褥，身下则应该是寻常农户家比较常见的炕席，此时还有温度，应该是火灶刚刚熄火没多久。

地上摆着一张木桌，以及几张木凳，以及一个木柜，差不多全都是用木头拼凑出来的，虽然做工都很是细致，可着实没什么美感。

简陋是简陋了些，胜在实用。

瞧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十一有些疑惑。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只是一想到这些，或者说他一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记忆，脑袋就有种快要炸开的撕裂感。

不得已，他只得作罢。

但在这会。

小屋内突然走进一个皮肤稍显黝黑的中年妇人，看到十一醒来后，有些惊喜，“孩子，你醒啦？”

十一张了张嘴，没说话。

委实是嗓子干疼到说不出话来。

中年妇人显然是个心细的，看到十一那难受的模样，顿时心下了然，匆忙忙丢下一句，“大娘这就给你舀水去”，就急急忙忙跑出了屋子。

不多时端着一个底小碗口大的土陶碗，土陶碗内盛满了清澈凉水，小心翼翼走进来。

她将十一半扶起来，半靠在她身上，然后将碗水小心递在十一嘴边。

十一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水。

尽管这会他身体内对于水的渴望，几乎到了极点，恨不得整个人直接钻进一个大水缸里，由外而内的咕咚咕咚喝个饱，但十一仍是死死压抑着心头那份极度的渴望。

结果中年妇人瞧见十一如此，还以为是十一心善，为人着想到过了头，反倒是心疼到有些看不下去了，主动出声提醒道：“孩子，尽管喝，不够还有，不用省着。”

十一感激地点了点头，将一碗水都喝了后，还没出口讨要，心细的妇人便主动笑道：“大娘再给你舀去。”

之后十一又喝了两碗，身体的撕裂痛感和喉咙里的干痛感才消散不少。

十一本想开口询问这里是哪，结果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喊了一声，“魏姨”。

中年妇人急忙应了一声，丢下一句，“孩子你先休息，一会魏姨回来给你做饭吃啊”，就匆忙跑了出去。

留下十一呆愣在当场，竟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之后。

十一仍是尝试着想要坐起身，结果身上疼痛虽然不如一开始疼得那么激烈，但仍是叫他疼得“嘶嘶”不停。

此时他全身上下，从里到外，似乎就没有一处好地方。

而且还牵一发而动全身，随便动哪里，全身上下都如针扎般的疼。

十一咧着嘴，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这些疼痛，并未有多放在心上，也没觉得有多无法忍受，全当是习以为常。

对于十一来说，吃苦吃痛一事，他实在熟悉的不行。

当初还在紫竹林时，他为了复仇一事，几乎将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有股“不成功，便成仁”的疯狂决心。

只可惜他自身天赋不行，炼气无机缘，修武难成事。

直到邱楚子师父看他可怜，心下同情于他，才勉强答应他，帮着他修行武道。

但就因为天赋不行，他所需要付出的努力和代价，远远要比一个寻常人多到无法估量。

所以邱楚子师父才狠下心来，用几近折磨的方式，来帮助他修行。

差不多除了死之外，几乎已经将能吃过的苦头吃了个遍。

例如邱楚子为了打熬他的身躯体魄，以拳脚外炼还不算，到了晚上还要他浸泡一种古怪药水，气味刺鼻难闻到直冲脑顶不说，每次一泡进去，那些药水就好似变作了一只只要命的小虫，开始顺着十一全身上下所有的气府窍穴，疯狂向他身躯内钻去。

每次十一都会奇痒和奇痛无比。

偏偏每次邱楚子师父都会站在他身前，以一种极为严厉的眼神审视他，叫他不要乱动，所谓抓痒之流，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对于这种修行，邱楚子师父还将其美名其曰为“守心”。

一开始十一还能坚持，但是难就难在他每多泡一次那药水，下一次浸泡之时，身体所能感受到的痛感便愈发剧烈，而且到得后来，随着他要将整个头颅都埋在药水里后，无法呼吸，十一就真切尝到了生不如死，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到得最后即便是有邱楚子师父的严令禁止，十一也无法克制己身。

倒并非是十一紧绷的心境松懈下来，吃不住苦，而是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了本能的自救反应，根本不受他的思维控制。

到得那个阶段，为了强行克制和抑制这种本能，邱楚子师父便会将他的手脚筋全部挑断。

不过奇异的是，到了第二天，十一便又可以生龙活虎的了，双手双脚完好如初到根本看不出手脚筋曾断裂过。

好似前一晚还是阿鼻地狱，第二天便又重回人间了。

不过具体缘由是如何，十一其实并不清楚，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泡完了药水后，几乎会如同死狗一样，晕死过去，人事不省。

之后还有更残忍的，便是十一自己挑断自己的手脚筋。

换句话说，抽筋扒皮这种事，他每日都要给自己做上一遍，才算勉强合格。

如此巨大的痛苦，十一都没半路夭折，侥幸熬过来了，足可见他的意志和承受力之强。

所以这会身体虽疼，可在十一看来，这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