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繁體 | 加入收藏 |
我要当作家 我要当编剧
第46章 药王谷

作者:梦公子 字数:3197 字


药王谷。

药王谷最不缺的就是药香味。但此时此刻,这种药香味却是所有人都不想闻到的。

鹤发老人吊着最后一口气,了无生气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周围的家人、亲近的弟子已层层跪了一地,却并无一人哭号,都只静静地待在那人身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什么?

或许是某一时刻,或许是某个人,抑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一阵微风拂过,混合着药王谷外新草的清香,送进了一个人来。

几乎是一瞬间,屋子里的人全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吏师兄回来了!”

“大师兄!你总算过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真怕……真怕……老爷子就一去不回了……”

吏思铭一身雪白锦缎羽织,飘然而来。

他在三日前收到师尊生命垂危的消息后,当机立断将阳阳留在了赵郦笙身边照看,自己却独子一人马不停蹄地奔袭药王谷,就是这样,也堪堪三日才到。

他不顾一路上风尘仆仆,一路奔向药王的房间。衣衫不整的形象在此时的药王谷中根本不是个问题,一路上竟无一人,想必已经全都集中在老药王的房间周围了。

他心下戚戚,来到师尊药王的床前,双膝跪地,道:“师尊……弟子来迟了……”

老药王双眼已不能视物,耳朵却还有些用,一下子听出是自己的大徒弟回来了,也是激动得双眼含泪。他颤颤巍巍地执意坐起身来,叫人取来一只黑檀木的盒子,转手交给了吏思铭。

“这个你收好。我毕生绝学,尽在于此。非我药王谷传人不得翻看。思铭……你懂我的意思吗?”

吏思铭只觉心口隐隐作痛。他小心翼翼地捧过那只黑檀木盒,两只手都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他师尊对自己寄予如此厚望,可是他却要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师尊,师娘,师弟,师妹,包括父亲……

——我真的……无法回应你们的期待。

吏思铭只能对老药王点了点头:他是什么都明白,可是明白又有什么用呢?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还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老药王已是强弩之末。他看不见吏思铭点头,心有不甘,非要等到吏思铭亲口答应才肯安心离去。

吏思铭自然懂他意思,犹豫半晌,还是于心不忍地开口道:“是,我明白的,师尊。”

——对不起,到最后一刻还要骗您。您就安心吧,就算我不能统领药王谷,也绝不会去翻阅这本医书,如有违背,我吏思铭枉为人!

吏思铭一句话音刚落,老药王便安详地合了眼。

一时间,哭嚎声响彻了整个药王谷。

吏思铭神情郁郁地从老药王的屋子出来,深呼吸一口气,将小指放在唇边。

一声响哨呜鸣,云霄之上,远远传来一声鹰啼,似在呼应,似在叹息。

不多时,一只游隼滑翔而过,盘旋几圈,破空而来,稳稳当当立于吏思铭半抬起的左小臂上。

这只隼名叫幽泽,是吏思铭从小养在身边的,说他们情同兄弟也不为过。

吏思铭摸了摸幽泽的头背,眼中全是无奈之色:“这次全靠你了。一定要帮我将东西送到他本人手上!”

说着,将那黑檀木盒捆在了幽泽的背上。

幽泽长啸一声,冲天而去。

吏思铭帮药王谷中一众师弟师妹们料理了老药王的后事,头七一过,便寻思着回去寻赵郦笙。

不知她这几日过得可好?

吏思铭这心思一冒头,便被自己唾弃:我这是怎么了?分别十日而已,竟已对她如此挂念!

好在吏思铭一向不是个放不开的人,爱便是爱,就算前路崎岖,他也绝不后悔!

老爷子头七这天晚上,吏思铭收到自家弟弟吏思楠的回信,说东西已经收到,家中一切安好,不必挂心。

另外收到某人的飞鸽传书:顽童安好,不必挂心。

吏思铭扶额:这一个两个的……叫我不必挂心,是想让我无处可去么?

不过这一夜他确实睡得分外安心,也不知是因为谁的“不必挂心”,一夜无梦。

第二日,吏思铭打点行装,准备出谷。

说是打点行装,其实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把琴和一把剑,唯余一副皮囊和滚烫的赤子心而已。

或许,现在连本该属于他自己的心也被分出去了一半。

空手而来,空手而去,就像从未有过这个人,进入过这药香十里的药王谷。

药王谷谷口只有一个,四周都是葱茏草木,隐蔽非常,进出只能由此一道。吏思铭刚走到谷口,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哪里不对?

四周的草木长势汹汹,最矮的植草也有半人之高。风吹草动之间,声音却不似以往的清脆。

吏思铭闭上了眼睛。

西南路六个,西北路八个,正北路十五个,东北路十二个,正东路八个,东南路五个。

呵,就这么点人,想来抓我?

“爹,您也太小看你儿子了。”

吏思铭刚从师尊仙逝的沉痛中缓过来,冷哼一声,缓缓将身体转了个方向。

隐藏在草丛里的人没有一个动摇,仍旧屏住了呼吸,静待指令。

吏思铭冷哼一声:“你们倒是对我爹忠心得很。爹,这么耗下去有意思吗?还是说,您觉得自己一个人搞不掂我,才带了这么一群鸡肋的手下来抓我回去?”

吏创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也知道自己儿子不是省油的灯,但他实在拳头痒痒得想出去揍他一顿!

霎时间,周围十丈的空气仿佛变成了一种结界,与外界隔绝开来,两股强大的杀气无端冒出,这个空间好似被人为地分成了两块,一冰一火,端的是冰火两重天。

吏创就这么冷不丁地站在了吏思铭的面前。

吏思铭笑道:“爹,您功夫又见长啦。”

吏创一声不吭,脸色一黑,双指微动,“扑”地一声,一石子带着罡风,从吏思铭耳边尖啸而过。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吏思铭不敢大意,第一颗石子袭来之时,他虽有察觉,却终究难以躲避,耳垂被罡风划伤,细细的血珠嘀嗒落地。

但他却并不是很在意。

吏思铭也不出手,只边躲边笑道:“爹,您不就是想要我回去么,这个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吏创声如洪钟,劈口便问。

他见吏思铭从开始到现在也不还手,脚下却未挪一步,只是不停地同自己讲些废话,躲避自己试探性的攻击,早就心下起疑:这小子按理说应当会同我谈条件才是,怎么净说些废话?这时吏思铭扯出这段话来,他便当下心道:来了!

这才开口询问。

吏思铭却不答话了。

只见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又看了看吏创身后冒出来的那几十个手下,吏创会意,摆手遣退众人,上前几步,道:“你想说什么?”

吏思铭道:“您站得也太远了吧。防儿也不是这么防的。”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黑檀木盒子,双手捧了,弯腰递上。

吏创一见着那黑檀木盒,便知是药王谷谷主代代相传之物。他大喜过望,但转念一想又觉蹊跷:这小子现在将这东西取出来,是什么意思?正想着,人已不自觉向吏思铭的方向又走近了好些。

吏创不疑有他,伸出一只手去想取那木盒,眼神忽地瞥见吏思铭正低着头,笑眼弯弯,暗叫:上当!

说时迟,那时快。吏思铭脚下蓄力方老,正是出击的最佳时机。他看准吏创的小腿骨,吏创脚步将停未停之时,忽地矮下身去,扫腿如风,一个十成力道的扫堂腿堪堪扫在吏创的脚踝上两寸之处。

只听“卡啦”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不期而至。

吏创被吏思铭踢碎了左腿小腿骨,一时行动不便,站是站住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像片刻之前那般行动自如。

吏思铭将手中的黑檀木盒扔在吏创脚边,运起轻功,跑得娴熟非常。

吏创带来的那些人哪里挡得住吏思铭?他左支右绌,东躲西闪,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吏创咬牙切齿地打开黑檀木盒子,里面除了一瓶普普通通的跌打损伤膏,什么也没有。

他方源洞吏家,什么上好的跌打损伤膏没有?吏创越想越奇怪,忍不住打开那瓶膏药。

里面只有一张字条。

“见字如面,吾父亲启。

儿不孝,未能尽人子之事,逃婚在前,扰天下大事在后,今已无可挽回,亦无意挽回。至今所做之事,不曾后悔,只一件,原先却教儿辗转反侧。今我心已如磐石,坚定无转移。今日之事,实乃不得已为之。吾之所作所为,具为一人,亦为吾之本心。吾之所思,具因本心所向。吾本无心出世,然人生之事,以非常为寻常,以寻常为非常。今为一人出世,此人为他人棋子,儿知而生怜,始未知,后由怜生爱,已难自拔。只盼家中各人安好,儿从此与方源洞断尽尘缘,以求家中安泰。

望吾父吾弟珍重,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