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去请沈清宁来把了脉，开了药，日日都伺候她喝药。孔氏脑袋糊里糊涂的，病得发昏，还把杏儿看成了贞儿，泪水纵横，甚至想要和她一起去了算了。早在她病死的时候就没了指望。

杏儿心里怜悯，不忍心戳破她的幻想，跟着叫了一声，“娘。您别这么说。”

“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你让连翘怎么办？”

提起连翘，孔氏的心里有了不舍，这个孙女就是她支撑过来的理由，就算自己这条老命不算什么，可小孩子心里留下伤痛和阴影，她也是万般不忍的。

接着，孔氏每日顺服的喝药，身子有了力气，也想起了那日的糊涂，看见杏儿便露出有些躲避的神情。

杏儿知道她在想什么，把药碗放下，倒了杯温热的水给孔氏喝，说道，“婶婶，您不用再难受，我可以不和文山哥在一起，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的恢复过来，连翘还需要您这个祖母的陪伴呢。”

孔氏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没有应答，但眼眸里复杂的神色让人知道她已经有了些盘算。

孔氏能够下床的时候，杏儿正好来为她打开门窗散一散浊气，这段日子怕她受风，整个屋子都全是药味和浑浊的气味。

一边开窗，杏儿还放了一枝花在她的桌上，笑盈盈的，“婶婶，虽然病好了，但还是不要多出去走动，免得又惹了病症，我前段时间听了点故事，以后天天来说给你听。”

孔氏没有声，杏儿关心的看看，发现她又在自己的百宝箱里翻着什么，又翻出一个小包袱来塞给她，不容拒绝，“拿着。”

杏儿无奈，“婶婶，我又不是为了这些才来照顾您的。”叫她收回去。

孔氏非但不收，还把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只很漂亮的手镯，虽然不是金的玉的，但雕刻的花纹十分精致，也不是个便宜的物件。

杏儿看见，就更加不愿收了，即使知道孔氏从来不愿亏欠别人。孔氏抓着她的手腕，说，“你拿着，你不愿意拿着，是嫌弃我？不愿认我做这个干娘？”

“我没有……”杏儿下意识反驳，说到一半狠狠噎住，“婶婶？你的意思是？”

孔氏把镯子给她套了进去，银镯的成色雪亮，在她细瘦的腕子上格外的好看，她满意的点点头，“当初这镯子就是一对儿，如今，这一只就是你的了。”

“婶婶……”杏儿哭笑不得，眼眶湿热，她早年就失去了双亲，能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干娘自然是乐意的，只是有许多的话想要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头，最后只轻轻的改了口，“娘。”

孔氏应了一声。片刻之后，拍她的手，嫌弃，“快走，我还想再歇一会儿。”

杏儿噗嗤一声，把窗户给她仔细关好，说中午再来给她做饭，轻手轻脚离开了。

习文山这段时间没有露面，但孔氏的药和日常用的，都是他仔细准备的，发现了杏儿手上的银镯，他愣了好一会儿，又是想笑又是想哭的。

杏儿询问，他才感慨道，“这对镯子叫双凤镯，当年贞儿手上便有一个，是孔氏特意为了她准备的，另一只，因为爹死的早，没来得及再留一个，便一直搁置了下来。”没曾想，这么多年之后，竟然到了杏儿的手上。这真是缘分。

杏儿对待镯子更加珍爱了，明白孔氏是真把自己当女儿看。她看上去是个不冷不热的，实则，把什么都藏在心底呢，一旦对人好起来，那就是真的好。

毕竟是一个独自带着女儿长大的寡妇，看上去太好惹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杏儿和习文山忽然什么都能理解了。习文山也跑到孔氏面前，嘘寒问暖，不怕她再指着自己骂。

可孔氏却没再骂他，看过去还是那么不屑一顾的样子，嘴里说的却是，“我两个女儿都要嫁给你，你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习文山傻傻的，反应过来后，忍不住酸红了眼睛，“娘！”

孔氏瞥他一眼，“少在我面前掉这些猫尿，告诉你，你要是敢怠慢杏儿一下，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习文山破涕为笑，无可奈何，“娘啊！”这辈子的福都还没有享完呢，什么死不死的。

唯一的绊脚石松动了，习文山和杏儿反倒不急着要办婚宴，像是之前那样过着小日子，只是彼此之间的感情更深厚一些，哪怕没有那么个形式，俨然也是一对小夫妻了。

来习文山医馆里的，都管杏儿叫上一声‘习夫人’。杏儿每每都笑呵呵的应了，再和习文山相视一笑。

这样的状态，两人满意，孔氏却又不满意起来，催着他们赶紧把亲定了，要孩子也可以明明白白的要，生下来，她就负责给他们带。

习文山和杏儿都不太愿意，两人都各自有一个女儿了，没别的精力再抚养，也觉得如今的状况挺好的。

再过了一段时间，在孔氏的催逼下，两人还是成亲了。在沈清宁的操办下，虽然不比富贵人家的豪华，但也绝对足够排面，风风光光，她还为杏儿添置了一笔丰厚的嫁妆，这叫杏儿又要哭出来，沈清宁连忙的阻止。

“傻杏儿。”沈清宁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但更多的是为她觉得喜悦，虽然遇到过混账，好歹到了最后，还是能够与良人相守。“大喜的日子，千万别掉眼泪。”

杏儿连忙收回去，又露出笑来。烟火炮竹放了整整的一日，欢送她的出嫁，即便从沈府到习家，也没隔上几条街的距离。

出嫁的杏儿，很快带着二娘去习家落户，即便二娘有些不愿意，听说日后还可以时常来玩，又可以和连翘姐姐住在一起，这才和沈雨拉拉手后走了。对于孩子来说真没有多大的区别。

杏儿把习家里里外外收拾一新，总有个想法，等习文山从医馆回来后忍不住说出，是想把孔氏接来和他们一起住。

习文山其实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孔氏的脾气古怪，一直都不肯同意，如今和杏儿在一起，她又提出，习文山便和她一起去请。

孔氏仍然是百般不乐意似的，可杏儿看出她的表面功夫，连叫了好几声娘，哄来哄去，终于把人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