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药熬制成功后，并非是十一醒来时那些散发着恶臭之味的漆黑颜色，而是散发着清香的碧绿之色，只是十一在浸泡过程中，周身窍穴打开，体内那些伤势浴血，还有身体杂质，便会随之流出，然后再借由药液浸润其中，帮助恢复伤势。

整个过程极为迅速，如一般寻常体质的炼气士，哪怕是金丹境的大炼气士，受了十一如此重伤，也不过数个时辰便可完好如初，而且倒时所剩下的废弃药液，也不会变成此间漆黑如墨的颜色，至多便是由碧绿之色转黑，变成墨绿之色罢了。

可想而知，小十一体魄之坚韧，身上伤势之重，到底如何。先是浸泡一整夜不说，在浸泡完之后，所剩药液竟是变成散发着如此恶臭之味的漆黑颜色。

至于郝书生所做惩罚，则是在这一汪清泉当中。

小十一所浸泡药液的主药之中，有一味名为舒窍枝的四级药材，其作用很简单，便是能够将周身窍穴的敏感程度，大大提升，使其对于温度和药液的感应和吸收，大大加强。

但在那一汪清泉之中，却被郝书生加入了一味名叫顶窍草的三级药材。

此药材之所以为三级，是因为其本身并未有如何大用处，只是能够让服用之人的周身窍穴感受到一股针刺疼痛，除此之外，再无他用。

但舒窍枝和顶窍草这两味药材融合起来，却是对于磨砺炼气士意志，提升炼气士窍穴坚韧程度，有着莫大用处。

甚至极多山下纯粹武夫，也会费劲心思来寻找这两味药材，然后浸泡之，加以磨炼自身。

但因实在是太过疼痛，所受折磨之大，无异于是在自己为自己抽筋剥屁，整个过程中，还不能昏死过去，不然药液的所有效用均会前功尽弃。

所以这两味药材用处虽大，却一样鲜有人问津，大多数修士都是因为承受不了那彻骨之痛，从而放弃。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历史上为了求道而不择手段，选择此种方法的修士终究不再少数，但这中间至少有着一多半的修士，因为疼痛愈盛难耐，而自己又在其中不可自救，结果就这么活生生地疼死，死状极其凄惨。

于是久而久之，经年之后，这两味药材也就渐渐变得鲜有人再问津，至多便是那些意志顽强至极，修道天赋极其高的修道璞玉，会在长辈叮嘱看护下，才会选择浸泡。

但更多也不过是浅尝辄止罢了。

可也因此会有些家规或是宗门规矩极为严厉的家族或是宗门，使用此方法来验证弟子根骨心性，过程也极为简单，只需要看看谁在其中坚持时间越久，谁的天赋根骨便越好。

而郝书生为何会对鸢鸟怒目而视，觉得是鸢鸟欺骗于他，则是因为鸢鸟对郝书生说，小十一无论是根骨还是心性，都属于千百年难遇的上乘之选，不然他如何能够在十岁之时便已经成为骇人听闻的三境剑修？

而且还是气武双修的三境剑修。

要知道世间可是有着“甲子老练气，百岁小剑修”的流传之语。

可想而知世间炼气士想要修成正果，何其艰难？

于是一时间郝书生对于小十一的信心倍增。

结果事情果却是愈加糟糕。

若是依旧按照鸢鸟的意思，当时他们这一人一鸟屋外就要再等等，最好再多等上一炷香或者更多，让它笑够了再进去。

至于十一会不会因此前功尽弃，沦为废人，在郝书生看来，其实鸢鸟压根就没有在意过。

郝书生是庆幸最后自己悬崖勒马的，不然“十一”这个“烂摊子”，最后还是得他自己收拾。

当然就算是现在，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已经距离最坏的情况，差之不了多少了。

重话表过，一次就够，毕竟当时他是真急了，也就没想着再去注意那么许多，现在郝书生回想起刚刚自己的态度，顿时面色凄苦非常。

再不敢多言下的他，赶忙将十一身上随意披了件衣物，然后便直接走出了这间屋子。

他连话都不敢再多说一句。

生怕鸢鸟会因此迁怒于他，甚至记恨于他，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郝书生一身修为，早已入得天境，自然知晓这中间的个中道理为何，更加明白像鸢鸟这样的存在，只怕是上古之时，某位修道大能的投胎转世，这才能够寻着些许蛛丝马迹，知晓极多。

当然最为重要的便是，若是鸢鸟因此迁怒于他，那给他挖坑使绊子，让他在修道一途上寸步难行，简直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更何况这鸢鸟对待十一的态度，与对待他的态度明显地不一样，前者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晚辈，他自己虽有些为老不尊之嫌，可说到底还是要亲些。

可对他则要简单多了，不过是一个寻常普通的有趣人罢了。

郝书生拎着十一走出屋子后。

鸢鸟直直从他肩膀飞起，然后越过半空消失不见，在临走之前，只不过叮嘱他一句，“照顾好他。”

郝书生哪敢怠慢，在门前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恭敬道：“谨遵前辈法旨。”

......

深入浅出舒窍枝，浅尝辄止顶窍草。

......

之后一连着三天时间，十一都是昏迷不醒的模样。

而且浑身通红如烙铁，连温度也若烙铁的灼热高温，显然是身受重伤。

鸢鸟在那天之后，就像是好戏看过，也好像是知晓十一这三天会如此卧病在床，连眼皮都睁之不开，许是觉得太过无聊，索性直接选择了消失不见。

不知是去了何处。

倒是这三天，把郝书生给忙的焦头烂额，钱财散尽，在楚门之内的黑市上搜刮了不少吊命和修缮体魄的天材地宝，要么泡，要么喂，总之这三天当真是好一阵折腾，就没停下过，这才将小十一的身体状况好转了些许。

郝书生在这三天之中，不止一次对鸢鸟咬牙切齿，放些一定要杀了炖肉吃的狠话，可惜这些狠话他也只敢在鸢鸟不在时，悄然喊上几声，所以最后狠话也只能算作狠话，打碎了的牙，还是得他吃。

三天之后，十一第一次苏醒过来，虚弱至极，张嘴第一句话却是“喝水”和“我要吃肉”。

郝书生气得差点直扇自己巴掌，最后瞧着十一那副虚弱的模样，已经实在是再经不起他的大力摧残，还是只得乖乖的去准备上一顿丰盛的膳食。

十一吃过饭后，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力气，然后便开始对着郝书生，破口大骂。

说他是脑子有坑，连一只只会狗屁倒灶，吹牛皮的鸟的话都听。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郝书生这三天来，一直都在压制着的无名火顿时爆发开来，指着十一的鼻子同他对骂，两人对话的内容当真是粗鄙不堪，比之寻常市井小民都还要不如。

早早便知晓十一醒来时间，飞回来之后，站在门外的鸢鸟，从头听到尾，最后待得两人骂累了，停战了之后，鸢鸟却又悄悄退走，连进门的勇气都不敢。

那时候进去，一定会被杀了吃肉的。

两人消停了之后，郝书生坐在十一床铺对面的桌边上，气呼呼地瞪着十一。

十一也不甘示弱，明明身体虚的不行，可这气势上，还真就不愿输上半分。

两人对瞪许久，少年蹦出一句话来，“我饿了，赶紧给老子做饭去，不然老子不起了，再也不起了！到时候有楚门大人物来查，我看到时候谁先慌。”

郝书生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十一，连手指头都在抖，“你厉害啊？不是连不周山的人都敢杀了？现在自己连一顿饭都搞不定？搞不定那就等着饿死吧，他娘的累死老子了这两天，老子还不伺候了，爱咋咋地吧。”

破罐子破摔了。

十一一瞪眼，“你去不去？”

郝书生回瞪回去，“不去！”

说完转身便走。

根本不管十一在他身后喊天喊地的。

无奈之下，少年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院子，此刻院外正是那正午时分，太阳高高挂起，这些天都没见太阳的他，一下子就感觉有太阳的生活，真是神仙享受的日子。

只是下一刻，他就感觉更饿了。

好容易找到了厨房，十一总算长舒了口气，暗自嘀咕了一句还算你有点良心的话。

原来厨房的成菜桌上，正摆着数十道热气腾腾的菜肴，旁边还有一个盛满了饭的木桶。

十一饿极，顾不得许多，直接抱起木桶，就着桌上的菜肴便胡吃海塞起来。

速度奇快。

待得他将桌上的菜肴全都吃空了盘子之后，时间才不过将将过去两炷香而已。

把个在旁边一直默默瞧着，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郝书生给看的目瞪口呆，期间吞了好几次口水，还说了好几遍的，“这家伙莫不是饿死鬼投胎转世的吧？”

待得酒足饭饱之后，十一那大病初愈的虚弱身体终于是恢复了些许力气，但是前些日子在九曲黄泉中，修得的那些阴冥真气，却已是彻底消耗一空，丁点不剩。

瞧得十一简直欲哭无泪。

但也并非半点好处没有。

所谓福祸相依，这句话真是放在四海之内皆准。

郝书生的好一顿揍，还有那一次折磨，还真就让他雷打不动的三境武夫境界，松动了一丝，那种破境之感，已是有了一丝雏形。

差不多也算是万般不幸之中的细小幸运吧。

想到此，少年还是有些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