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不肯定，那可是他亲手送给眼前的后勤部长的，当然认得───当初为了找工人打造那个银制短笛，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但是对方一回也没有吹过。

事实上他没见过格拉海德吹奏乐器。

在他死时对方尚未加入圆桌，格拉海德擅长音律这件事，他也只是听了小西说过几回；而对方在死后的现在，再没奏响过一个音符。

“呃……是的……我要拿去扔掉……”下意识的回答了对方的话，格拉海德有些疑惑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却依旧开口说明：“我……不会吹短笛，留着也没用。”

骗鬼啊。高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对方根本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他当然知道对方不再吹奏乐器的理由，就是对亚瑟那家伙的愧疚。但是高文觉得很可惜；因为那种理由放弃自己的兴趣，亚瑟怎么可能高兴。

亚瑟的话会希望他开心吧。不管怎么说，至少在高文残存的生前记忆中，和那家伙的种种回忆鲜活的要命，让他总不自觉的以那家伙的思考模式想事情。

那家伙会怎么做呢？高文思考过这个问题。

于是他送了短笛给格拉海德。

不过……高文瞇起眼，老子送的也敢扔，管你是音乐天才还是音乐白痴，通通给老子忏悔！

“咳！扔掉不好吧，那个短笛看起来很不错。”高文咳了一声说道；虽说不能直接表明老子送的东西敢扔试试看，但稍微提醒一下对方这种事还是可以的。

“而且你真的不会吹吗？不会吹为什么又会有那把笛子？”

格拉海德微微张口似乎想要反驳，但是又说不出什么好的话驳斥；面对眼前的金发女子，他总有一种被对方居高临下问话的奇妙错觉。

“如果没有什么好理由，就给我好好好。”挑着眉，高文已经有点忘了自己现在面临被识破身分的危机，毫不掩饰的用平常对部下们说话方式命令着。

万幸的是他还记得拔高嗓子；因此有点不知所措的格拉海德，倒是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神态样貌，简直像极了他们高高在上的副会长大人。

“我……不会吹的。”

沉默许久，格拉海德深深吸气，又缓缓吐气，这才缓慢而坚决的回答。

“我追求这个追求了一辈子，然而到死，我都不得如愿。我一生杀伐荣辱，都是为了追求这个。”

格拉海德把短笛拿起，十分微弱的光轻柔落在笛身，银白笛身显得柔和闪耀；然而格拉海德却是沉下脸色，彷彿那笛子越闪耀，在他眼底就越碍眼。

“包括我对不起的人、我做不到的承诺、我怀不起的歉意……都是因为这个。”

他握紧了笛身，好像想将之捏碎一般。

“我甚至想过，也许我不这么执著，也许能听进吾王的真正命令，也许我的兄弟不会一个个早亡……也许……吾王……亚瑟就不会背叛我们……”

总是说他们的王遗弃了他们，背叛了他们的情谊；但他又有多相信对方呢？

也许是他先背叛了也不一定───只要一这么想，他对于演奏乐器就兴致缺缺。如果他没有关于这样一个关于音乐的梦想，也许一切都不会───

“老……我听你在鬼扯。”

高文象是终于忍无可忍的出声，并且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把不妙的自称词吞回去。

“小姐？”格拉海德愕然的问了声，有种不祥的预感自脚底直窜向脑门。

“你们在等他吧，高文说过，你们在等那个亚瑟回来。”高文冷冷的开口说着，一记狠瞪让格拉海德都不住的噤了声，只能乖乖点头不敢造次。

“那么就很简单了───没有机会道歉就把他找回来接受道歉，来不及遵守的承诺就等他回来再实现……所以在他回来之前……我……你们都要保持不变。”

“世界可以改变，人们可以改变，信仰可以变……只有你们不能改变啊。”

“你们不是在等他吗？”

格拉海德蓦然张大双眸，脑中无预警的出现了一句话；那句当他从永久的沉睡中醒来，金发碧眼的副会长张扬笑着，对他说的话──

我要等亚瑟那小子回来跟他好好算帐……你也要向他讨债的话，跟我一起如何？

是啊。他们就是为了这样才聚在一起的。

在那个家伙回来之前，他们会维持不变。即使千百年过去，他们始终如初……不就是为了让那家伙回来忏悔时，不至于太惊恐吗？

“所以说，要是那个亚瑟回来，发现你从会乐器变成音痴，那多吓人啊，还是不要乱来─”

“呵……”

“你笑什么。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高文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胆敢在自己说教下偷笑的、不知好歹的后勤部长，开始思考拨给对方部门的资金是否要合理的调整一下。

“不，没有……谢谢小姐的提醒，让我想到以往珍贵的回忆。”格拉海德微微瞇起双眸，紫色的瞳孔就这么弯成了两道月牙。

“为了感谢小姐，我吹一曲给您听听吧───虽然只是小技，还望小姐海涵。”

高文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对方拿起短笛凑到嘴边，彷彿放下了什么一样的轻松吹奏。

一声声悠扬的乐音在夜空中飘荡，只能说格拉海德果然是骗人的───他会吹奏短笛，而且还不只是熟练二字可以形容的。

他大概就是所谓天生的音乐家吧……高文忍不住想，也不知道亚瑟那浑小子是到哪里抢来这个天才的，简直糟蹋……指不定当时格拉海德去当音乐家，英格兰的音乐水平会提升不只一个层次？

一曲终了，格拉海德放下了短笛，对着高文鞠了个躬。

“吹的很不错嘛。”高文不免得意的称赞了一句；那好歹可是他送的笛子嘛。

“您喜欢真是太好了。”格拉海德微微一笑：“不过，这大概是我未来几百年里，唯一吹奏的一次了。”

搞了半天他还是没听进去吗……

高文恼怒，觉得这世界的榆木脑袋多得让人发指，还一个个盘根错结的埋伏在自己旁边是闹哪样？

“我要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吹给他听，一模一样的曲子。”

“然后揍他一拳说就是你阻止哥所以哥才没办法在音乐界发光发热？”

“呃，不。没有的事。”

格拉海德勉强笑回答着，对于高文的建议敬谢不敏。

不过，虽然还是不愿意吹奏乐器，但高文认为还是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往好的方向。

一定要改善啊……不然他今晚扮女装牺牲尊严形象不就显得很可笑吗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