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汕眼瞅着十一又生气了，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想要三步并作两步地赶紧跟上，可因为自己跛了一只脚，加上屁股蛋子疼痛犹未消，结果就变成了一只脚垫力，一只脚跳着走，比之刚刚，更显得滑稽。

“神仙老爷，您行行好，咱就绕个路吧，你不是咱桓庭国本地人，根本不知道牛角山的可怕，那是真正的日夜有鬼魅游荡其中，朗朗乾坤都不敢触及的阴煞乐园啊，曾经咱桓庭国皇帝还派了好几个我师父那样的高手，在咱桓庭国真是横着走，代表着咱桓庭国当时的最高战力了啊，最后怎么着，不还是全死在这了？”

好容易跟上十一，这回他可再不敢如之前那般得意忘形，毕竟十一这一闷棍，打的他是服气的，所以可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故而在这之后，他在询问之时，立即便摆出一副低头弓腰的泥腿子模样来，这次连走路时的脚步，也没了之前那般趾高气昂，大开大合，虎虎生风之感，虽然跛了一只脚，仍是看起来颇为滑稽，可至少人家气势在那呢。

再瞧瞧现在，当真是比那些终日围绕在富家子弟身边，混那口泥腿子饭吃的泥腿子，还要泥腿子。

十一实在是有些头疼于他这副市井滚刀肉，但偏偏胆小如鼠的模样，心里起了些“激将”的心思，就忽然驻足笑问他是不是小时候一个人待久了，没人陪着，加上身边又没什么安全感，结果就养成了一副胆小怕鬼的习惯和性子，而且还没人帮着治，现在落下了病根，到现在成了想去都祛除不了的大麻烦？

最后还直接赤裸裸地威胁于他，说没事，既然你我仙缘不到，我自然不强求于你，待得咱俩过了牛角山之后，就分道扬镳，到时候你就可以寻个小村子，小镇子，找个师傅拜师学艺，混上几年，说不定还能娶妻生子，过个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啥的，嗯，也挺好的不是？

谁知石汕一听这话猛然一瞪眼，立马就拍着胸脯，表现出自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来，还说，“那怎么可能，我石汕别的不说，就说我这一身的胆气，不说咱掌柜的次次夸耀，便是在外人看来，都要自惭形秽，自叹不如，咱这在外面闯荡江湖，论起为人，那是谁见了都要夸上一句铁骨铮铮男子汉的人物...”

毕竟说到底，他也是走南闯北惯了的山里汉子出身，最讲究的便是一副江湖气概，是那些表面来表面去的面子排场，便是那种不管里子怎么样，可至少这面子上怎么也得过得去不是？

要知道混江湖嘛，混什么？可不就是这么一口山人我自逍遥，任谁都不能看不起的尊严和气势嘛？

哪能就这么让人简简单单地看扁了的？

尤其是他刚认的神仙老爷，更不能了。

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将来神仙老爷教他修行那些求道升仙的术法的时候，才会尽心尽力不是？

可这装模作样的动作还没摆出来，他抬头一瞧见近在咫尺的牛角山，煞气冲天，阴风阵阵，大白天的就犹如万鬼集会，在那一齐哭嚎不休，就好像是在欢迎他和自家师傅这两个蠢蛋，是又来给它们这些许久不知人滋味的可怜鬼们送食粮来了，又像是在嘲笑他们是那地狱无门偏来投的二愣子，看见这些，就立即吓得牙齿打颤，连带着浑身都在打颤。

连什么豪言壮语都想不起来了。

只剩下战战兢兢，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越走越慢。

十一瞧见石汕如此模样，哈哈大笑，倒也没再继续逗弄于他，抬头瞧了瞧牛角山那鬼魅环伺和云波诡谲的模样，咧嘴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十一还边走边出言安慰于石汕，说你自己都觉得我是神仙中人了，还怕我会被这些不成气候的小鬼们缠住吃掉？是不是神仙中人在你眼里，当真是连这些害怕春雷罡风，只能整日躲在阴风里，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小鬼都不如啊？

十一面露玩昧，似笑非笑地瞧着石汕。

对于石汕这种号称是老江湖的市井人而言，最怕的就是摆弄心思这一套，而且最怕这种看似不痛不痒，实则话里有话的打机锋。

容易让他胡思乱想不说，关键是要是一个想差了，或是哪里没想到，结果导致自己这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惹了这位神仙老爷一个不开心，走到那牛角山深处，直接施展仙家道法，自己先消失不见，一步出了这种要人命的鬼地界，根本不管自己是不是能在这活下来，人家是直接跑了，啥事都没有，最多折损上一些道行罢了，对于这种级别和境界的神仙老爷，当真是那九牛一毛。

可到时候牛角山就剩下他一个大活人，还是个什么仙家道法都不会，只会插科打诨，吹牛打屁的凡夫俗子，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怎么办？

在石汕想来，估计他就是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祈盼着被哪家枯骨艳鬼抓去当个贡奉阳元的牛郎汉子，都不行。

原因无他，他身子骨可没那么好啊。

要知道他打小因为家中无父无母的早，早年间，自家掌柜的也是个穷光蛋，哪有那么多闲钱来为他补营养，两个人还风里来雨里去的跑江湖。

故而他小时候经常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没有下下顿的苦日子。

所以这样的日子下，正是长身体时候的他，可当真是任何营养都没吃过，所以他从小便体弱多病，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因此这才一直长了这么大，一直跟在俞盛这么一位武林盟主身边，可到现在仍是一身功夫皆不会的废人一个。

最为重要的是，他这副身体还是个残次品，跛了一只脚，这不等于自己先断了一截长生桥的？

于是石汕一下子就慌了神，说神仙老爷诶，可不是小跛子瞧不起您，实在是这地方凶名赫赫，这附近所有的山下人，别说这附近，直接说咱桓庭国这片小地方，谁不对这里畏惧七分，又如敬畏神明一般的敬畏三分？时常的时候连这里方圆数里之内都不敢踏足，哪像今天，踏入禁地不说，竟然还要一穿而过，能不害怕吗？

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开始求着盼着十一可不能将他直接丢在这里头，要是实在觉得小跛子碍手碍脚，跟您没有那么深厚的仙家福缘，那神仙老爷您就早早直接与小跛子直说了，没事，小跛子心大，承受的住...

眼瞅着石汕越说越不像话，说不得自己这会要是再不开口说些什么，将他这张嘴给堵上，任由他再说下去，估计自己就要成了那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奸人贼子了。